第十九回不辨恩仇成大错虽非骨肉胜亲生(第14/17页)

这霎那间,他不禁呆了,忽听得缪长风说道:“炎儿,你真的是我的炎儿吗?”

杨炎大吃一惊,只道义父已经发现了他。但听得义父这么亲切的呼唤,却也禁不住心头一热,几乎就要把卷在舌尖上的“干爹”这两个字叫出声来!

幸亏他没有出声,另一个人已在叫“爹爹”了。

只见那客人“卜通”跪倒,叫道:“爹爹,请恕孩儿不孝之罪。爹爹,你肯原谅孩儿了么?”

杨炎定了定神,这才知道有人在冒充他。

这个人的扮相和他很像,他本来应该早就注意到的了,只因突然发现义父而引起的激动还未过去,在他心头眼底,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就只有他的义父一人。如今心神稍定,方始如梦初醒。

他一开始注意这个人,立即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正是曾经冒充过他,给他在通古斯峡撞见过一次的那个欧阳承。

杨炎心里暗暗好笑:“活该这小子倒霉,今次又是假李逵碰上了真李逵。不过,我这个真李逵却是不便露出真面目去斥破他。冷姐姐曾经受过他的骗,但愿干爹不要上他的当才好。”

缪长风怔了一怔,说道:“你叫我什么?”

杨炎一听,就知道他的义父不会上当了。要知义父在他心中的地位虽然比生父还亲,但他却是从来只叫缪长风做干爹的。

其实缪长风早就有点怀疑,否则他也不会这样问这个冒牌的杨炎,是不是他真的炎儿。

欧阳承只知道孟元超父子从未见过面,却想不到接见他的人并非孟元超。他自以为从未见过杨炎的孟元超理该有此一问。

于是他继续装作后悔不及的模样向“孟元超”求饶:“爹爹,孩儿不合误信人言,上次孟华大哥奉爹爹之命要我回来听爹爹教导,我非但不听他的话,还和他动了手。但求爹爹恕孩儿无知之罪!”

缪长风道:“好,只要你说真话,我自然不会怪责你。你听了什么人的话,说了些什么?”

欧阳承道:“是段剑青捏造了一些有关孩儿身世的不堪入耳的谰言,孩儿一时受了他的煽惑。如今已知错了!”

杨炎心想:“这小子准备行刺孟元超的计划倒是和我曾经想过的那个计划相同,连忏悔的言辞都和我打好的腹稿一模一样!”不禁羞愧得面红耳赤。欧阳承本来是他鄙视的卑鄙小人,但这个卑鄙小人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丑陋的那一面形象。

缪长风道:“知错能改,固然是好。但你又怎知道段剑青说的乃是无稽谰言?”

欧阳承道:“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清廷的鹰爪,鹰爪的话还怎能相信?”

缪长风道:“那也未必尽然,聪明的鹰爪,为了要取得别人相信,说的话最少也有几分真的。假如我告诉你,他所说的有关你身世部分,竟有七八分是真的,那又如何?”

欧阳承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孟元超虽然没有识破我冒充杨炎的破绽,但他却已知道杨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如今他要当面说穿,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这是他对杨炎的不放心,我要怎样才能使得他相信‘杨炎’是真心忏悔的呢?”

他也的确有点急智,登时流下两行热泪,说道:“爹爹,你是因为我做的错事太多,不肯要我这个不肖的儿子么?但不管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好;也不管段剑青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尊敬的爹爹,我也得以做你的儿子为荣!”

缪长风缓缓说道:“假如我告诉你,你另有生身之父,孟元超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仍然这样说吗?”

欧阳承不假思索,立即说道:“纵然真是这样,我也仍然把你当作爹爹!”

缪长风道:“为什么?”

欧阳承道:“有情就是真,无情就是假。你对我的父子之情是比真金还真的,义父曾经告诉我,冷姐姐曾经告诉我,我自己也知道,那年大哥奉你之命到天山接我。我失踪那几年,你叫大哥到处找我,我都知道。纵然我真的另有一个生身之父,那人抛弃我,对我从来不闻不问,那么他对我既然毫无父子之情,我又何必认他为父?再说,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不知,如果他是坏人,难道我也要认贼作父?”

躲在外面偷听的杨炎,明知他是“做戏”,却也禁不住被他这番话说得心灵震颤,好像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一样!

缪长风似乎亦是深受感动,他站了起来,面向后窗,背向欧阳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有情就是真,无情就是假,你这两句话倒是说得真好!唉,只可惜……”

欧阳承心头卜卜的跳,要暗算“孟元超”,这可是最好的时机了,他叫了一声:“爹爹!”佯作心情激动,缓缓向缪长风走去,说道:“爹,你肯原谅我就好。还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