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少年落拓云中鹤陈迹飘零雪里鸿(第7/10页)

董绍堂冷笑一声:“你只剩了半截枝桠,还敢与我拼斗?还是乖乖跟我回京吧!看在老朋友面上,我决不能叫你为难。”说罢雁翎刀又扬空一闪,威迫利诱,双管齐下。

司空照不理不睬,手中“枪”打了一个圈子,刷地就向董绍堂的小腹气门穴刺来。董绍堂身随刀走,雁翎刀往下一捺,径削司空照的木枪。司空照倏地向右一转,倒转枪尖,迎扎董绍堂的右手。董绍堂刀尖往上斜挑,枪尖扎空,给刀略略挂住,顿时木片又纷纷堕地。司空照闷声不响,一枝木枪舞得夭矫如神龙,伸缩如怪蟒,吞吐抽撤,寻瑕抵隙,避刀锋,刺要害,他竟似毫无畏惧,在刀光笼罩之中,仍是神色自如。

两人再度交锋,此往彼来,疾如闪电,旁边的人都看得呆了。司空照这枝松干,虽给削了小半截,但拿来当花枪用却更见灵活,董绍堂斗来也觉得比前难斗多了。

但司空照的枪虽比棍灵活,到底还是不及董绍堂几十年用惯的宝刀来得轻灵。斗了半个时辰,只见刀光中木屑纷飞,这枝木枪周围被削,越削越小,以前是粗如人臂,现在却只似一枝大牛油烛了。方复汉看得神摇目夺,触目惊心,正在紧张之际,蓦地听得董绍堂大喝一声:“着!”又是一声喀嚓,司空照的“木枪”又给斩断了一大截。这一来这枝松桠,竟只剩下三尺不到的一小段了。

方复汉惊得冷汗直流,正待纵出,忽听得司空照哈哈大笑,在笑声中他施展一鹤冲天轻功,凌空飞跃,竟从董绍堂头顶上飞跃过去。轻如飞燕,捷若俊鹤,避过董绍堂的连环盘斩招数,身形一定,竟自持着那三尺左右的松桠,向董绍堂说道:“多谢你送我这枝兵器。”

原来刚才拼斗时,司空照仗着身法轻灵,虽然木枪因过于粗长,时时给刀锋碰着,但一被碰,就急急轮转,让周围被削,而不是劈成两半。到后来虽给斩了一大截,但三尺不到,粗如牛油烛的一段小松桠,却正好当判官笔使。司空照最精擅的是打穴功夫,他一找到了合手的武器,可充当判官笔,立时如虎添翼。

董绍堂虽知他长于打穴点穴,但却还不敢相信他真能用一段小松桠,当成判官笔。他又是一声冷笑道:“司空照,你还唱什么空城计,拿这段烂木头,就想吓唬老朋友?若欲保全性命,还是快快投降吧!”

司空照木笔一扬,哈哈笑道:“你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你且再来斗斗看!”说罢木笔一指董绍堂面门,睥睨斜视。

董绍堂给他气得无名火起,心想:把他毙了也就算了。虽然把他毙了,功劳不如活捉之大,但到底可免受这厮鸟气。他把心一横,立刻挥刀霍霍,直进过来,要把二十多年前的金陵老友,置之死地。

司空照攀松桠为棍,虽给董绍堂一削成枪,再削成笔,兀是神色自如,越斗越勇,只急坏了旁观的方复汉。这时与董绍堂同来的两个家伙也都全神贯注地观战,他们的兵器不知不觉间都已亮在手中,准备随时放手一搏。

方复汉眼看旧友知交,忘生舍死,不禁热血沸腾,虽知自己也不是这三个灰衣人对手,但已准备把这条命卖在这儿了。他轻声叮嘱上官瑾道:“等下我会出去与这些恶贼一拼死生,也许可以幸免,也许就埋骨荒山;但不论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能乱动,就是我给人打死,也不许你出去救援;你的本领还差得远,出去只是送死。若是你一见我快要不行了,就赶快滚下山去,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还能缠住他们的时候,你是有机会逃脱的。上官瑾,你得听我的话!”

上官瑾心虽不愿,但是师父双眸炯炯,迫视自己,也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方复汉也管不了他这么多了,急急张目外顾,看司空照的情形,是否已危在旦夕。

哪知事出意料,这一眼看去,竟把方复汉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惊讶。这时战场情势已变,攻防之优劣易位。司空照拿了那小半截松桠当判官笔用,竟然使得出神入化,欺敌进招,阴狠之极,饶是董绍堂刀光霍霍,兀是扫他不着。原来司空照丈余长的枝干,现在给削到三尺不够,轻便得多,打穴兵器是:“一寸短,一寸险。”加上他的内外功夫都已到炉火纯青之境,笔尖所指,竟全是人身要害穴道!

董绍堂大惊失色:自己虽和司空照共事多年,却料不到他的功夫竟这样精纯,看来单打独斗,非但赢他不了,而且有落败可能。他想示意叫同伴来帮忙,但又碍于颜面。原来董绍堂是从太平天国投降过去的,叛徒心情,意想立功自见,又怕别人看轻,因此非到极端危殆,他还是拼命挣扎。

他见司空照迫得紧,蓦地怒吼连声,展出平生绝技,刀风虎虎,疾如风雨,只见浑身上下,舞成一片刀光,时而凌空高蹈,时而贴地平铺。但司空照是何等人也?他倏前忽后,出手如电,窜高纵低,迅如风飘轻絮,冷笑声中,完全展开了进手招数,竟公然在雁翎刀飞舞的夹缝中,递笔点穴,伸手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