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何惧群魔唯奋战却嗟知己最难求(第7/8页)

杨华听他说到自己父母头上,心里好生难过,想道:“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我的家事。难道妈妈当年并非甘心情愿嫁给爹爹,而是受骗的么?”随后又想道:“这少年认识孟元超,他知道我的家事,那也不足为奇。爹爹固然不能算是好人,不过孟元超和他有仇,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来诋毁他恐怕也是有的。”

要知杨华虽然气恨杨牧,但还以为杨牧是他父亲。做儿女的纵然知道父亲不对,也总是不高兴听到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的。也正因此,杨华本来要向这少年打听一点关于自己母亲生前的事情,也不愿意开口了。

美少年继续说道:“再说,你能够相信我,我也未必能够相信你呢。”

杨华涩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误会,我是没法给你消除的。好,算我说错了话,你既然看不起我,我也不敢妄欲高攀了。咱们各走各的吧。”

美少年忽地嫣然一笑,说道:“谁说我看不起你,要是看不起你,还会和你说这许多话?不过,或许我对你是有误会,但愿以后你的行事能够消除我的误会。”

杨华心里苦恼之极,冷冷说道:“我非找孟元超算账不可,我的行事是决计不能让你消除误会的。”

美少年笑说道:“世间事变化无常,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这可说不定呢。正如你所说,人与人之间,大概总是难免有所误会。不过天地宽广得很,一点无关大局的恩怨,我看也不必老是放在心上。你说是吗?”

杨华无可奈何,勉强说道:“多谢你的金玉良言。”

美少年笑道:“好,但愿你真的能够把我的话当作良言。时候不早,我可要走啦。经过今日一战,敌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独自一人,武功虽高,处境也很危险。要是你的事情已经办妥,我劝你也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宜。”

关切之情,现于辞色。美少年终于走了。杨华目送他的背影渐去渐远,没入林中,不觉呆了好一会了。

山风吹来,杨华瞿然一省:“这人真是奇怪,他不愿和我做朋友,却又对我这样关心。他一会儿骂我,一会儿又安慰我。说呀说的,不知为了什么,又突然会脸红起来,真是令人莫名其妙。”想至此处,不觉又是暗暗好笑:“他说我像个大姑娘,我看他才是像个大姑娘呢!”

杨华自小得到三个师父的爱护,但却从没有过一个朋友,是以在他见了这个和他年纪相若的美少年之后,不知不觉就起了渴欲求友之心。也正是因此,他刚才才会那样“幼稚”,明知自己会给对方误解,却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和那少年结伴同行之念,几乎要说出来。

美少年的背影已经不见,杨华不禁颇为有点怅惆的心情了。“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恼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丝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却去想他作甚?”杨华心中苦笑,慢步下山。

天边抹着一片晚霞,是临近黄昏的时分了。宿鸟归巢,不时从他头顶飞过。

“这些鸟儿,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何等快乐。为什么我却要有这许多烦恼?嗯,还是他说得对,天地宽广得很,心胸放宽一些,或许就会少却许多烦恼!”他不知不觉忽地又想起那少年说过的话,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

他在山溪旁边停下脚步,目光被水里的游鱼吸引,心道:“咦,这里也有弓鱼!”好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欢喜。

原来弓鱼是云南洱海的特产,是一种有着怪脾气的鱼。别种鱼都是顺水而游,只有弓鱼是逆水上游,永不回头。杨华和师父住在苍山,这种弓鱼常从洱海逆游,沿着苍山十八溪的溪流,游上苍山之顶,游不上去,就弓着腰射向前面,怎么样也不退后。“弓鱼”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杨华在小金川的山上发现也有弓鱼,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一阵伤感。想道:“大师父之仇未报,二师父、三师父生死未卜,妈的遗志也有待于我去完成,我纵使遇上什么难堪之事,也不该就此颓唐!”

鸢飞鱼跃悟天心,杨华吐出胸中闷气,精神一振!

“天地宽广,我是应该在宽广的天地之中,多少做出一点有益于人的事。不过,我家和孟元超这笔账我还是要算的,假如我发现他当真是义军里的害群之马,我还是要把他杀掉!”杨华怀着矛盾的心情,走向新的天地。

凉秋九月,塞外草衰。不久前在小金川还是温暖如春,如今在这青海高原之上,却已是寒风刺骨的时候了。

在这高原上的山区,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冲风冒雪,独自前行。这个少年便是杨华了。他是从小金川取道川北,经过甘肃的玉门关,来到青海的。

虽然塞外草衰,但在这玉树山上,山色仍是美得难以言宣。那是一种“壮丽”的美,“苍劲”的美。秋天的天空似乎特别高,尤其是在这高原的山上。高原上的云也特别多,远远看去,山云相接,简直分不清哪儿是山,哪儿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