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各逞机谋缘底事自疑身世感亲情(第17/19页)

但从这些人的口里,他却得不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人只知道霍卜托是个鱼栏买手,一个平凡之极的买手。别人记得他的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很精,但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账目一向都是清清楚楚。就只是如此而已。

何玉燕和耿京士当年住的那间屋子还在,那间屋子是他们花钱建造的,渔村的人都是老实人,他们走了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去霸占他们的屋子。

他伪称是耿京士的远亲,进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早已破烂不堪了。其实即使他不冒认亲友,他要进去,也没人理会他的。

屋子里早已空无所有。有的只是墙头的蛛网,炕底的冷灰。破了的蛛网似乎在张口笑他,笑他还未能跳出情网。炕灰虽冷,心底犹有余温。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留下,留下的只是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慨叹。

忽然他发现了屋角的几颗石子。

石子有什么奇怪?天北地南,哪个海滩,哪座山头,没有石子?

不,这几颗石子是与别不同的。是来自他家乡的石子。

他怎么知道?因为这些石子是他亲手拾的。

他摩挲石子,如对故人。

在他家(严格的说,是他师妹何玉燕的家)背后的那座山上,有一种白里泛红的石头,斑斑点点,好像朱砂,名为“朱砂石”。又有一种三分浅黄夹着七分深红的石头,名为“黄血石”。有人说假如没有那三分浅黄,简直就可以冒充“鸡血冻”了。“鸡血冻”是刻图章的佳石,名贵胜过黄金。不过这两种石头还是罕见的,在那座山上,也很难找到比较大块的石头,找得到只是一颗颗小石子。何玉燕很喜欢这些小石子,他一发现有这两种石子,就拾起来送给她。他记不清这玩意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到了何玉燕十四岁那年,他送给她的朱砂石和黄血石,日积月累,为数也相当可观了。那年她开始学针线,绣了一个荷包装这些石子。记得她曾说过,这些晶莹可爱的石子,在她的眼中就是宝石。但也就在她说过这句话之后不久,她又对他说了另外的话,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她珍视大师哥送给她的这些礼物,但却不想大师哥费神再为她收集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到,注意到师弟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成为师妹上山的游伴了。他在山上,不单只是为了替师妹拾石子的吧?

旧梦尘封休再启,但他还是继续在小师妹住过的这间破屋找寻。唉,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寻梦?

终于他又找到了那个绣花荷包了。荷包也早已经破烂了,不过,当然他还是认得这个荷包的。

师妹把他送的这袋礼物带来辽东,但在她准备回乡的时候,却又把她曾视同“宝石”的礼物忘记了。(是忘记带回去的呢?还是有心将它抛弃的呢?)

这又是不是表露了师妹对他的那种矛盾心情呢?

他把破烂的绣花荷包贴着心房,摩挲石子,呆了。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隆隆的雷声,把他惊醒。

他是把燃着的松枝插在墙上作照明的,狂风吹来,松枝熄灭。

轰隆巨响,突然一堵墙倒塌了!

不错,屋子是破烂不堪,但还未至于达到摇摇欲坠的程度。墙并没受着雷劈,按说一阵狂风是不能把它吹塌的。

他吃了一惊,登时一省,莫非是给人力摧毁的!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已从裂口扑进来,人未到,劲风先到,他果然猜得不错,这堵墙是给这个人以刚猛无伦的掌力震塌的!

电光一闪,那人的长剑已刺到他的咽喉,不是电光,是剑光,是快如闪电的剑光。

幸亏他察觉得早,立时拔剑抵挡,他的剑也并不慢!一招“夜战八方”,风雷激荡,便即接招还招。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所未遇的一场恶战,惊险处比起他那一次和耿京士斗剑还要惊险得多。那一次斗剑,耿京士初时还是对他手下留情的,这个人却是未见面就施杀手,而且自始至终,每一招都是刺向他的要害!

是喝声还是雷声,是剑光还是电光?双方都分不清了!

但在电光一闪再闪之间,他已看见了对方。

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威猛的老人。

“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因何你要取我性命?”他喝问对方。

那老人哼了一声,喝道:“一命换三命,你已经是便宜了!”

“什么一命换三命?我根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你直接间接害死了三个人,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不能让你再来害人了!”

趁着那老人怒骂他的当口,电光明灭之间,他抓紧时机,一招“白鹤亮翅”斜削出去。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剑削的幅度虽然很大,但出手奇快,却是后发先至,更胜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