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袖鬼后(第8/9页)

帷幕不知怎的忽抖动了起来,抖得荡起了波浪。

帷幕内传来男欢女爱之声。

欢爱之声渐低下去变得模糊,呢哝不清。

蓦地,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叱声。

随后帷幕忽一张,一人从帷幕内飞跌出来。

一人连同一条雪白的轻衾落在地上,衾上溅满鲜血,却是这人脖子被扭断,头歪在一边,已然断了气!

这人在绸衾里露出的身子是赤裸着的!

这人正是“鬼手幻箭月中魔”聂当!

只听帷幕中女人的声音犹恨恨不已:

“早听说你在打吴婆娑的主意,与我作爱时还念她的名字,真是该死!”

“吴婆娑如不是被你逼得萌了叛志,肯被小杨所用把伊豆豆苏我赤樱带出去吗?”

“哼,得不到吴婆娑,把老娘当作了她。闭着眼作美梦,美得过了头了!”

“你在黄泉路上再想她吧!”

在女人的骂声中,只见聂当的尸体,自头断处开始,渐渐萎缩、缩小,最后渐化为一滩血水……

片刻之后,布衾、血水俱发出一股幽绿的火来,火滋滋地直燃。

当最后一缕绿烟散后,地上竟一丝痕迹也无!

——从此,世上再无“鬼手幻箭月中魔”其人了!

又是黄昏隐隐九华。

又是红灯煌煌店家。

这个人腰里插着一柄长长的倭刀,提着一个花布包袱,走在通往前面店家的山径道上,走出了一番豪气勃勃、一番意气风发。

这个人走进了店家,落座,点菜,叫酒,喝茶。

这个人把连鞘倭刀取下,撂在桌子上,包袱旁。

这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坐得既舒适,又大气,且威风。

——好象他是坐在家中一家之主的位置上,面前有一桌服眼贴贴的儿、女、媳、婿、孙子、孙女、外孙女等着他先举箸……

——好象他是坐在一家大店铺的老板位置上,对着一群弯腰胁肩笑脸相迎的伙计管事将要吩咐事务……

这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点莱,叫酒,喝茶。

这个人拿起盖碗喝茶的动作显得老练而潇洒。

——像这样的人,不是出于簪缨世家的风流公子,便是历练官宦的干臣能吏。

但这个人只是一个长得像瘦猴的脸皮蜡黄的青年人。

这人让入看得最舒服的是那一对眉间隔得很开的叶子眉,杨叶子眉。

还有一双眼珠子很黑,黑得像黑宝石的眼梢上吊、吊出几分俊俏的眼睛。

这人自报姓氏道:

“我姓胡,千古风月的古月胡!”

“我叫胡天。”

“天狐”胡天。

这人正是“天狐”胡天。

但他报出自己名姓后,别人并没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

他也不指望出现那种别人张大了嘴巴看自已如看金丝猴的局面。

一个聪明人,一个武功高强的刀客,最好默默无闻。

这样,他得手、成功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胡天报好名字后,又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出,满店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得惶恐不安与害怕起来。

——胡天说的话是:

“我去年今日也在此喝过一顿酒,还有一个叫红袖的姑娘陪我喝的。不知这红袖姑娘还在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胡天忘不了去年今日,有一个眉儿弯弯、眼儿媚媚、嘴角翘翘、似笑非笑,脸儿白白红红宜喜宜嗔的红袖少女,偎在他怀里喝酒、哼小曲儿。

那次喝的酒,就叫“桃花”。

那夜两人在酒桌旁相拥到天明,在晨光熹微金鸡报晓之时,他还闻到伊人衣上的桃花香……

今日今夜,我又重游,故人何在?

——胡天边喝着茶,边想着心事,竟全未在意店中满店人神色之变。

——众人看他的神色,如看一个鬼!

这时,一个店中伙计过来,冷冷道:

“客官,你找错店了!”

胡天不知是怎样离开酒店的。

他已醉。

——像“天狐”胡天这样精明能干、心机过人的男人,要么不醉,一旦醉了,醉得怕人!

事实上他是被店中伙计推出来的。

他在离店五尺远的地方吐了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现在,酒已醒来,不是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乱坟岗,蓑草流萤。

流萤闪闪,有一股腐木臭尸之味隐隐袭来。

脚下踉跄,所踢之物凝目细辨,竟然是骷髅白骨!

而在秋虫啁啁瞅瞅之中,忽会传来一声野狗的鸣呜咽咽的哀鸣。

忽又会飘起一声若有若无的鬼哭之声。

胡天拔刀在手,张目四顾。

胡天忽哑然失笑。

他自言自语拍着头道:

“‘天狐’胡天,想不到也有今天!”

“现在,真成了狐鬼一丘了!”

他只觉好笑,笑自己竟也会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