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先生乐事行如栉 小子浮踪寄若萍(第19/23页)

回到甘露厅中,侧耳倾听,没半点胖瘦二头陀或桑结、葛尔丹回转的声音,心想:“这满脸疮疤的假婊子向我大使眼色,似乎是叫我留心,这人良心倒好,不知是谁?”走过去俯身伸手,在那女子脸上抹了几抹,一层灰泥应手而落,露出一张娇嫩白腻的脸蛋。韦小宝一声欢呼,原来竟是小郡主沐剑屏。他低下头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说道:“究竟你对我有良心,你定是给他们逼着来骗我的。”

突然心中一跳:“还有那三个假婊子是谁?方姑娘不知在不在内?这小婊子专门想法子害我,这次若不在内,倒奇怪得紧了。”想到了方怡,既感甜蜜,又感难过,眼见那脸蛋黄肿的女子身材苗条,看来多半是方怡,便伸手去抹她脸上化妆。

泥粉落下,露出一张姿媚娇艳的脸蛋,年纪比方怡大了五六岁,容貌却比她更美,原来是洪教主夫人。她酒醉之后,双颊艳如桃花,肌肤中犹似要渗出水来。韦小宝过去虽觉洪夫人美貌动人,却从来不敢以半分轻薄的眼色相觑,这时她烂醉如泥,却是机会来了,伸出右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见她双目紧闭,并无知觉,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又在她另一边脸颊上捏了一把。

转身过来看另外两个女子,见两人都身材臃肿,决非方怡,其中一人曾恶狠狠的向自己扑击。韦小宝提起酒壶,在她脸上淋了些酒水,然后拉起她衣襟在脸上一抹,现出真容,赫然竟是假太后。韦小宝大喜,心道:“这场功劳当真大得很了。皇上和太后要我捉拿这老婊子报仇,千方百计的捉不到,哪知道她自己竟会到丽春院来做老婊子。可见我一直叫她老婊子,那是神机妙算,早有先见之明。”

再去抹掉第四个假婊子的化妆,露出容貌来却是方怡。韦小宝大吃一惊:“她为甚么腰身这样粗,难道跟人私通,怀了孩儿?天灵灵,地灵灵,老婊子真的做了老婊子,韦小乌龟真的做了小乌龟?”伸手到她内衣一摸,触手之处不是肌肤,拉出来却是个枕头。

韦小宝哈哈大笑,笑道:“你的良心,可比小郡主坏得太多。她唯恐我遭了你们毒手,不住向我使眼色。你却唯恐我瞧出来,连大肚婆娘也敢装。哈哈,你这小婊子在丽春院里大了肚皮,我给你打胎。早打胎,晚打胎,打下一个枕头来。”

走到厅外一瞧,只见数名亲兵死在地下,院中乌灯黑火,声息全无,心想:“胖瘦二头陀都喝了药酒,终究打不过我那两个结义哥哥,但如洪教主他们在外接应,结果就难说得很了。两位哥哥,倘若你们今天归位,小弟恕不同年同月同日死,对不住之至!”

回进厅来,但见洪夫人、方怡、沐剑屏、双儿、曾柔、阿琪六个美人儿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难以动弹,各有各的美貌,各有各的娇媚,心中大动,心道:“里边床上还有一个美貌小姑娘,比这六个人还美得多。那是我已经拜过天地、却未洞房花烛的元配老婆。今晚你巴巴的来寻我,你老公要是不来睬你,未免太过无情无义,太对你不住了罢?”

正要迈步入内,只见曾柔的一双俏眼瞧向自己,脸上晕红,神色娇羞,心想:“从王屋山来到扬州,一路之上,你这小妞儿老是避我,要跟你多说一句话也不成。今晚可也不能跟你客气了。”将她抱起,搬入内房,放在阿珂之旁。

只见阿珂兀自沉睡,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口唇边微露笑意,她昏迷之中,多半兀自在大做好梦,正跟郑克塽亲热。

韦小宝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这批老婊子、假婊子、好姑娘、坏女人,一古脑儿都搬了进来。这里是丽春院,女人来到妓院,还能有甚么好事?这是你们自己来的,醒转之后可不能怪我。”他从小就胸怀大志,要在扬州大开妓院,更要到丽春院来大摆花酒,叫全妓院妓女相陪,此刻情景虽与昔日雄图颇有不符,却也是非同小可的壮举。

当下将双儿、阿琪、洪夫人、方怡、沐剑屏一一抱了入内,最后连假太后也抱了进去,八个女子并列床上。忽然想到:“朋友妻,不可欺。二嫂,你是我嫂子,咱们英雄好汉,可得讲义气。”将阿琪又抱到厅上,放在椅中坐好,只见她目光中颇有嘉许之意。

韦小宝见她容颜娇好,喘气甚急,胸脯起伏不已,忽觉后悔:“我跟大喇嘛和蒙古王子拜把子,又不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是想个计策,骗得他们不来杀我。甚么大哥、二哥,都是随口瞎说的。这阿琪姑娘如此美貌,叫她二嫂,太过可惜,不如也做了我老婆罢。说书的说《三笑姻缘九美图》,唐伯虎有九个老婆。我就把阿琪算在其内,也不过是八美,还差了一美。呸,呸,呸!老婊子又老又凶,怎么也能算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