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笑天君(第9/15页)

南宫平仰天吸了口清冷而潮湿的空气,与鲁逸仙一齐步入林中,突听远处草丛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呻吟之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纵身跃去,只见两株白杨,残枝叶坏,树干之上,竟似被人以内家真力抓得斑斑驳驳。

树下的花草,亦是一片狼藉,两人稳住心神,轻轻走了过去,突听一声惨笑,两条人影自草丛中霍然站起!

南宫平一惊之下,低叱声:“什么人?”叱声方出,却已看清这两人赫然竟是“无心双恶”!

只见他两人衣衫狼藉,满身乱草,似是从树下一路滚过来的,面目之上,眼角、鼻孔、嘴角、耳下俱是血迹殷殷,双睛凸出,满是凶光。南宫平、鲁逸仙纵是胆大,见了这两人的形状,心头也不禁为之一寒,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无头翁厉声惨笑,嘶声道:“解药,解药,拿解药来……”双臂一张,和身扑了过来。

南宫平一惊退步,哪知无头翁身子跃起一半,便已“扑”地跌倒。

黑心客大喝道:“赔我命来!”手掌一扬,亦自翻身跌倒,却有一道乌光,击向南宫平,他临死之前,全身一击,力道果然惊人!

南宫平拧腰错步,只觉一股香风,自耳边“嗖”地划过,风声强劲,刮得耳缘隐隐生痛。

乌光去势犹劲,远远撞在一株树干上,竟是一方玉盒。

南宫平、鲁逸仙凝神戒备,过了半晌,却见这两人仍无声息,走过一看,两人果已死了,双眼仍凸在眶外,显见是死不瞑目。

鲁逸仙看了看那方玉盒,长叹道:“那得意夫人果然手段毒辣,竟然取出这盒毒药,说是解药,‘无心双恶’虽然心计凶狡,但见她受刑之后,才被逼取出,以为不会是假,一嗅之下,便上了当了。”

他久历江湖,虽未眼见,猜得却是不错,只是却不知道“无心双恶”在嗅那毒之前,已先逼得意夫人自己嗅上一些,见到得意夫人无事,两人便抢着嗅了。

哪知得意夫人却在暗中冷笑:“饶你奸似鬼,也要吃吃老娘的洗脚水。”原来她自己早已先嗅了解药。

那盒中毒粉,若是散在风中,足够致数十百人的死命,只要嗅着一点,已是性命难保,何况“无心双恶”两人生怕嗅得不够,一盒毒粉,几乎都被他两人吸了进去,他两人纵有绝顶内功,也是阻挡不了,当下大喝一声,倒在地上,其毒攻心,又酸又痛,宛如千百支利箭射在身上,只痛得这两人在地上翻滚抓爬,正如疯子一般,那树上的抓痕,地上的乱草,便是他两人毒发疯狂时所留下,得意夫人却乘此时偷偷跑了。

“无心双恶”虽然满手血腥,久著恶名,但南宫平见到他两人死状如此之惨,心中也不禁为之恻然,当下折了些树枝乱草,草草盖住了他们的尸身,不忍再看一眼,走出林外,寻了几匹健马,套上山庄外的空车,匆匆赶了回去。

只见南宫常恕、南宫夫人、司马中天,一起负手立在长阶上,人人俱是满面悲哀愁苦之色,黑夜终于过去,日色虽已重回,但死去的人命却永远回不来了。

于是众人将箱子一齐搬上马车,鲁逸仙拾起了那一日前还被他视为性命的麻袋,袋上亦是血渍斑斑,他想将这麻袋送给南宫平,南宫平却婉谢了,除了南宫平外,别人自更不要。

鲁逸仙不禁苦笑几声,摇头道:“这袋中之物费了我数十年心血,哪知此刻送人都送不掉。”

要知财富一物,在不同的人们眼中,便有不同的价值,有人视金钱如粪土,有人却是锱铢必较。

司马中天与众人殷殷道别,神色更是黯然,到后来突然一把握住南宫平的手腕,长叹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贤侄你切莫忘了。”他还是没有忘记郭玉霞在暗地中伤的言语。

南宫平怔了一怔,唯唯应了,却猜不出话里的含义。司马中天心灰意懒,壮志全消,也不愿多说,目送着车马启行,渐渐消失在冷风冷雨里,突然想起自己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

车声辚辚,马声常嘶,二十七口红木箱子,分堆在两辆马车上,由浮梁笔直东行,鲁逸仙、风漫天箕踞在一辆车上,沿途痛饮,南宫父子三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却是黯然无语。

道路颠簸,车行颇苦,但是南宫夫人却只希望这颠簸困苦的旅途,漫长得永无尽头,只因旅途一尽,便是她和爱子分离的时候,南宫平又何尝不是满心凄凉,但却都忍在心里,半点也不敢露出来,反而不时将自己这些年来所见所闻的可笑之事,说出来给他父母解闷。

别人只见他母子两人,一个含笑而言,一个含笑而听,只当他们必定十分欢愉,其实这慈母与孝子的心事,却是满怀悲凉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