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亡 命 (第3/7页)
司徒中平依然瞧着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似的。
连城璧叹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两种面目,有善的一面,也要有恶的一面,否则他非但无法做大事,简直连活都活不下去。”
司徒中平满头水流如注,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突然抛下了手里的油伞,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闪电又击下!
连城璧的剑却比闪电还快!
司徒中平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长剑已自他后背刺入,前心穿出,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连城璧垂首瞧着他,叹息着道:“没有人能真‘稳如泰山’的,也许只有死人……”
他慢慢地拔出剑。
剑锋上的血立刻就被暴雨冲洗得干干净净。
荒山。
闪电照亮了山坳后的一个洞穴。
沈璧君也不管洞穴中是否藏有毒蛇、猛兽,不等第二次闪电再照亮这洞穴,就已钻了进去。
洞穴并不深。
她紧紧抱着萧十一郎,身子拼命往里缩,背脊已触及冰凉坚硬的石壁,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喘息。
雨水挂在洞口,就像是一重水晶帘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匹狼,一匹被猎人和恶犬追踪着的狼,她忽然了解了狼的心情。
赵无极他们并没有放过她。
她虽然没有真的看到他们,但她知道。
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感觉就也会变得和野兽一样敏锐,仿佛可以嗅得出敌人在哪里。
这是求生的本能。
但无论是人或野兽,都会有种错觉,到了一个可以避风雨的地方,就会觉得自己已安全得多。
沈璧君颤抖着,伸出手——
萧十一郎的心还在跳,还有呼吸。
她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半晌,他身子突然发起抖来,牙齿也在“咯咯”地打战,仿佛觉得很冷,冷得可怕。
沈璧君心里充满了怜惜,将他抱得更紧。
然后,她就感觉到萧十一郎在她怀抱中渐渐平静,就好像一个受了惊骇的孩子,知道自己已回到母亲的怀抱。
世上只有母亲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
虽然外面还是那样黑暗,风雨还是那么大,虽然她知道敌人仍在像恶犬般追踪着她。
但她自己的心忽然也变得说不出的平静。一种深挚的、不可描述的母爱,已使她忘却了惊惶和恐惧。
孩子固然要依赖母亲。
母亲却也是同样在依赖着孩子的。
世上固然只有母亲才能令孩子觉得安全,但也唯有孩子才能令母亲觉得幸福、宁静……
这种感觉是奇妙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她还不太懂得真正的爱情。
恋人们互相依赖,也正如孩子和母亲。
闪电和霹雳已停止。
除了雨声外,四下已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沈璧君也不知道是该再往前面逃,还是停留在这里,恍恍惚惚中,她总觉得这里是安全的,绝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他们。
她这是不是在欺骗自己?
有时人们也正因为会欺骗自己,所以才能活下去,若是对一切事都看得太明白、太透彻,只怕就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恍恍惚惚中,她似又回到了深谷里的那间小小的木屋。
萧十一郎正在外面建筑另一间,雨点落在山石上,就好像他用石锤在敲打着木头。
声音是那么单调,却又是那么幸福。
她眼帘渐渐合起,似已将入睡。
她虽然知道现在睡不得,却已支持不下去……
恐惧并不是坏事。
一个人若忘了恐惧,就会忽略了危险,那才真的可怕。
幸好这时萧十一郎已有了声音!
他身子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就轻轻问道:“是你?”
四下一片黑暗,暗得什么都分辨不出。
沈璧君看不到萧十一郎,萧十一郎自然也看不到她。
但他却已知道是她,已感觉出她的存在。
沈璧君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温暖之意,柔声道:“是我……你刚刚睡着了?”
萧十一郎很久没有回答,然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不该来的。”
沈璧君道:“为……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你知道……我不愿意连累你。”
沈璧君道:“若不是我,你怎会这样子?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萧十一郎道:“没有你,他们一样会找到我,没有你,我一样能活下去,你明白吗?”
沈璧君道:“我明白。”
萧十一郎道:“好,你走吧!”
沈璧君道:“我不走!”
她很快地接着道:“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了。”
萧十一郎从来也未曾听到她说过如此坚决的话。
她本是很柔弱的人,现在已变了!
他本想再像以前那么样刺伤她,让她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