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柔肠寸断 (第2/6页)
沈璧君怔了怔,道:“替我……叫来的……”
女人的确要比男人敏感得多,看到萧十一郎的神情,她立刻就发现不对了,脸上的笑容已渐渐凝结。
萧十一郎道:“不错,是替你叫来的,因为这附近的路你都不熟悉。”
沈璧君的身子在往后缩,似乎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想说话,但嘴唇却在不停地颤抖。
因为她知道,萧十一郎每天出去,都是为了打探连城璧的消息。
过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气,道:“你……是不是已找到他了?”
萧十一郎道:“是。”
他的回答很简短,简短得像是针,简短得可怕。
沈璧君脸上的表情也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她一向是个很有教养的女人,她知道,一个女人听到自己丈夫的消息时,无论如何都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竟无法使自己作出惊喜高兴的样子。
又过了很久,她才轻轻问道:“他在哪里?”
萧十一郎道:“门口那车夫知道地方,他会带你去的。”
沈璧君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谢谢你。”
她当然知道这三个字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声音听来却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就仿佛是在听一个陌生人说话。
她当然也知道她自己在笑,但她的脸却又是如此麻木,这笑容简直就像是在别人的脸上。
萧十一郎道:“不必客气,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的声音很冷淡,表情也很冷淡。
但他的心呢?
沈璧君道:“你是不是叫车子在外面等着?”
萧十一郎道:“是!好在现在时候还早,你还可以赶一大段路,而且……你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
他面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容,接着又道:“而且我知道你一定很急着要走的。”
沈璧君慢慢地点着头,道:“是,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萧十一郎道:“好,你快走吧!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两个人话都说得很轻、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这难道真是他们心里想说的话,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勇气说出来?
老天既然要叫他遇着她,为何又要令他们不能不彼此隐瞒,彼此欺骗,甚至要彼此伤害……
萧十一郎忽然转过身,道:“你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不再耽误你了,再见吧。”
沈璧君道:“不错,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萧十一郎淡淡道:“是,一个人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走。”
沈璧君忽然咬了咬嘴唇,大声道:“我还想做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萧十一郎虽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什么事?”
沈璧君道:“我……我想请你喝酒。”
她像是已鼓足了勇气,接着又道:“是我请你,不是你请我,不说别的,只说你天天都在请我,让我回请一次也是应该的。”
萧十一郎道:“可是你……”
沈璧君笑了笑,道:“我虽然囊空如洗,但这东西至少还可以换几坛酒,是不是?”
她拔下了头上的金钗。
这金钗虽非十分贵重,却是她最珍惜之物,因为这是她婚后第一天,连城璧亲手插在她头上的。
她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用这金钗来换几坛酒。
但现在她却绝没有丝毫吝惜,只要能再和萧十一郎喝一次酒,最后的一次,无论要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萧十一郎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她觉得自己至少也该为他牺牲一次。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他了。
萧十一郎终于转过身,瞧见了她手里的金钗。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到最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只要有酒喝,我从来也没法子拒绝的。”
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想喝醉,他一定会醉得很快。
因为他纵然不醉,也可以装醉。最妙的是,一个人若是一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萧十一郎又在哼着那首歌。酒醉了的人往往不能说话,却能唱歌。因为唱歌实在比说话容易得多。
沈璧君又静静地听了很久,她还很清醒,因为她不敢醉,她知道自己一醉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生怕自己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
不敢死的人,常常反而死得快些。
但不敢醉的人,却绝不会醉,因为他心里已有了这种感觉,酒喝到某一程度时,就再也喝不下去,喝下去也会吐出来。
一个人的心若不接受某件事,胃也不会接受的。
歌声仍是那么苍凉、那么萧索。
沈璧君的眼眶渐渐湿了,忍不住问道:“这首歌我已听过许多次,却始终不知道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