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东箭 第四折 开国(第7/8页)

萧铁骊素来报喜不报忧,且因手腕无力怕观音奴看出,汗流浃背地写了半天,只得一句安好勿念。嘉树收了信,带着千丹与游隼电告辞。驰出十里地后,嘉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咱们与西夏双塔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倒好,双塔寺的僧人竟跑到辽国来撒野了。”

千丹知道当年耶律真苏与耶律真芝两兄弟联手创下真寂寺的基业,后来为一个女人闹翻,耶律真芝便负气跑到西夏双塔寺做了和尚,不禁叹息:“真芝老祖带走的紫瑰海、青罡风和夺城香等诸般密药,还有能预言国运的迷世书,咱们真寂寺都已失传,老奴也只听过名字罢了。”

“密药宝书尚在其次,真芝老祖不知在何处得到一种长生术,靠饮美貌孩童的鲜血来养颜益寿,那才是丧心病狂。以后你要多留意双塔寺和卫慕家的动向。”嘉树缓和一下语气:“至于萧铁骊的事,我现在已不便出手。打探一下雷景行的行踪,把消息传出去。雷景行若知道萧铁骊被囚,决不会袖手。”千丹诺诺称是。

耶律嘉树走后三日,萧铁骊左肩的伤口便已结痂,经脉内亦开始有细细的刀气流转,这极大地鼓舞了萧铁骊。虽然嘉树说紫瑰海余毒难清,但他遥想那燕南天的事迹,只觉自己亦要有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将紫瑰海当作磨砺自己意志和内功的利器,决不轻易退缩。

这日萧铁骊正专心捕捉经脉中散逸的刀气,见金国士兵押了一人进来,赫然是耶律大石,惊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耶律大石优美浑厚的声音碰到地牢的石壁又折回来,带着细微的嗡嗡声:“我想夺回燕京,率部袭击金军,却在居庸关被俘,又不愿跟在金国皇帝的马屁股后头折腾辽国的江山,就被送到这里来了。铁骊,咱俩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萧铁骊将手伸出铁栅栏,与耶律大石紧紧一握。

刑堂花园中的玫瑰日渐枯萎,菊花日渐繁盛,风中的凉意越来越重,萧铁骊的体力也恢复到普通男子的水平。在徒单野的折磨下,这耿直汉子学会了每天病恹恹地躺着,看起来已离死不远,暗地里却将碧海心法练了又练。

紫瑰海仍然会吞掉萧铁骊新练出的真气,却不像原来那样彻底,反复多次后终于筑基成功。南海神刀门中从无一人似萧铁骊这般,修习碧海心法时每晋一层都要练上百遍。艰辛如此,他对碧海真气的理解和把握从此也无人能及。若说他现在的真气只有一碗水这么多,精纯的程度却称得上尝一滴而知沧海。

九月的一个夜晚,萧铁骊听到地牢外有细碎的兵刃相击之声。盏茶功夫后,一位瘦瘦小小的银发老人踱进来,拔刀,横削,刀身迸发灿烂光华,切过碗口粗的铁条竟如切腐木。

萧铁骊喜不自胜地跪下磕了三个头,仰起脸道:“先生。”他满腔敬慕,满怀欢喜,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道:“先生。”

雷景行揉了揉萧铁骊乱蓬蓬的脑袋,叹道:“铁骊啊,你也算我半个弟子了,竟给人这般欺负。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可真难受,咱们一起把观音奴瞒住吧。”

此前再多磨难,萧铁骊都默然承受,这一刻却似回到父母膝前的孩子,说不尽的辛酸委屈都化作一滴热泪,沉甸甸地坠下来,在雷景行的衣摆上化开。他竭力克制,哽声道:“先生,我有一位大哥也关在这里。”

雷景行微微一笑:“好,将他救出来,咱们一起走。”

徒单野不允许囚犯穿衣服,萧铁骊裸着身子从地道口钻出来,月光下,只见古铜色的皮肤上新伤叠旧伤,竟没有一块完好之处。他极其瘦削,伤痕累累的皮绷在高大的骨架子上,令人有种错觉,若伸手敲一敲,会听到铜的声音。

一地都是伤者,萧铁骊与耶律大石剥了两套衣裳穿上。雷景行出手很有分寸,守卫们虽然失去反抗之力,却没有性命之忧,萧铁骊留意到这点,暗想:“我若现在动手,先生决不会允许。徒单野,你项上的人头就先寄着,我总有一天要替来苏儿讨回来。”

雷景行在马厩中牵了几匹好马,三人绝尘而去。徒单野一直闭眼装死,听蹄声去得远了,不顾背上伤口,挣扎着抽出压在身下的一本羊皮面簿子,狠狠地念出封皮上的两行字:“三京画本第五十八卷,南海磨刀匠。哼,死老头,半山堂和你的梁子结大了。”

归途中,耶律大石遇到一支旧部,都是不得已而降金,如今见主将无恙,自然重随左右。雷景行看他们已脱离险境,不顾挽留,洒然而去。

萧铁骊等随耶律大石逃至夹山见天祚帝。甫一见面,天祚帝便责问耶律大石:“我尚在位,你竟敢立耶律淳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