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后发先至(第8/20页)

傅翔道:“这辛拉吉狂妄得紧。我听方师父说,达摩祖师虽然来自天竺,但他一心在中土弘扬佛法,他的武学也都是在少林寺面壁九年悟道所创,怎能说少林武学是偷自天竺?再说,中土武林千百种武功,凭他师徒又怎能全都收回天竺?”

完颜道长叹道:“那天晚上辛某和贫道都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第二日便离开陕西进入湖北,贫道并未细想辛拉吉酒后之言的严重性,只当他喝醉了胡说妄言。到后来他对我老道下毒,谋夺全真秘笈,我才渐渐想明白了……”

完颜道长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面色也变得严肃。微弱的天光透进石室,斜照在老道脸上,傅翔这才看清楚这道人脸上皱纹又多又深,使得他整张脸有一种衰败愁苦的表情,但是双目却炯炯有神,看上去又有智慧与活力的光采;而其人个性又极为多疑难决,究竟有多大岁数也看不实在,真是个怪人。

只听完颜道长说:“我老道终于明白了,天竺人在蒐集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笈,以他天竺武学原是中土武学源头的优势,可尽得中土武林绝学之诀要,其最终目的,就是辛拉吉那厮醉后吐出的真言:要中土武林尊天竺为祖师爷,听命于天竺。”

傅翔年纪虽小,问题却总是问到要害,他问道:“道长说得有理,但那‘天竺’是什么人?”完颜道长却摇头道:“贫道不知。”接着又道:“如有这样大的阴谋,‘天竺’应该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股庞大的势力。但势力再大总须有个头儿,咱们如跟着那辛拉吉,说不定就能跟出一点端倪……”

说到这里,老道忽然开心地笑起来,脸上皱纹挤在一堆,更显得滑稽。傅翔虽然老成,毕竟还是个少年,忍不住问道:“道长何事笑成这样?”完颜宣明哈哈笑道:“方才忽然想到,俺老道剧毒已解,现在该轮到俺来追他那个天竺泼皮了,不禁觉得高兴得紧。”

傅翔道:“您真要去追他?”完颜宣明道:“当然是和小施主你一道去追啊。”

傅翔暗忖:“这道长的思路好像有点脱节,也没问我一声,怎么就把我也算进去了。”他口中道:“晚辈的师父离山去京城时,命我在此等他回来,如过了两个月仍不见回,才下山去寻他老人家。”完颜道长道:“如今过了几天?”傅翔道:“才十几天,我须留在这里等师父。”完颜道长呵了一声,道:“所以你是不去了?”傅翔道:“不去了。”

完颜道长想了一想,忽然又道:“小施主,你是个明白人,你猜那天竺人试图偷我全真秘笈未得手之后,下一步是去那里?”傅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那完颜道长又想了一阵,忽然他和傅翔同时叫出三个字:“武当山!”

完颜道长接着道:“不错!定是去武当山。试想从终南山全真教发祥之地沿汉水而下,武当近在咫尺,天竺人要尽蒐中土武学秘笈,怎会放过武当?咱们这就去武当追那辛某……唉,不过你不能离山,老道……老道就一个人去追他吧。”

傅翔见这武功奇高的老道人,竟然对自己甚是依赖,不禁觉得奇怪。他却不知这完颜道长生性最多疑虑,自从靠着傅翔的“决断”,将自己从走火入魔的绝境救回,又将自己身中的剧毒一举去除,他心中已将傅翔视为商量疑虑的靠山,傅翔要留在山上等师父,确使他老人家失望透顶。

只见完颜道长叹了一口气,道:“小施主,你十六、七岁了吧?这山上除了云雾还是云雾,你守在这洞里难道不心烦?难道不想下山去走走?咱们一路下去,兴许就碰着你方师父了。”傅翔听他开始用山下世界来诱惑自己,不禁面露笑容,暗忖:“你还说‘守在洞里难道不心烦’,真不知你老人家如何能在‘活死人墓’中守了十几二十年?说这话岂不可笑之极?”

然而他再一深思,面上笑容便全敛了,因为他想到:“定是道长以超人的智慧及无比的自律毅力,才能让一个绝顶聪明而多疑善虑的人闭洞苦修二十年,终于创出了超越前人的高深武学,可敬可佩呵。”

此刻他还无暇联想到,当年全真教第十六任掌教苗道一将掌门人之位传给了哥哥完颜德明,而命弟弟完颜宣明去潜修全真教义,期能在教义方面创新求进,却不料数十年后完颜宣明创新求进的成就却不是全真教义,而是全真武学,天意难测,谁也无法预料。

完颜道长见傅翔不答,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便待再加几句游说之辞,却不料傅翔忽然道:“好,晚辈就随道长去。”

完颜宣明吓了一跳,当他从傅翔脸上的表情确定这是真的,不禁心中大喜,拍手道:“如此大妙!咱们俩就去武当山,正好赶上将天竺人的阴谋揭穿。”但他只高兴了一刻,立即又开始为傅翔的处境担忧,他想了一会,忍不住问傅翔:“小施主,你下山去有违师命,总要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