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草木残生颅铸铁(第12/14页)

看着怪字中的小箭头,接连这么想了几次,每次都有一条暖气通入脑中,而臂上的奇痒便稍有减轻。他惊奇之下,也不暇去想其中原因,只这般照做,做到三十余次时,臂上已仅余微痒,再做十余次,手指、手掌、手臂各处已全无异感。

他将脑袋从胯下钻了出来,伸掌一看,手上的黑气竟已全部退尽,他欣喜之下,突然惊呼:“啊哟,不好!蜈蚣的剧毒都给我搬运入脑了!”但这时奇痒既止,便算有什么后患,也顾不得许多了,又想:“这本书上本来明明没有图画,怎地忽然多了个古怪的和尚出来?我无意之间,居然做出跟这和尚一般的姿势来?这和尚定是菩萨,来救我性命的。”当下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图中怪僧磕头,铁罩撞地,当当有声。

他自不知书中图形,是用天竺一种药草浸水绘成,湿时方显,干即隐没,是以阿朱与萧峰都没见到。其实图中姿势与运功线路,其旁均有梵字解明,少林上代高僧识得梵文,虽不知图形秘奥,仍能依文字指点而练成易筋经神功。游坦之奇痒难当之时,涕泪横流,恰好落在书页之上,显出了图形。那是练功时化解外来魔头的一门妙法,乃天竺国古代高人所创的瑜伽秘术。他突然做出这个姿式来,也非偶然巧合,食嗌则咳,饱极则呕,原是人之天性。他在奇痒难当之时,以头抵地,本是出乎自然,不足为异,只是他涕泪刚好流上书页,那倒确是巧合了。他呆了一阵,疲累已极,便躺在地下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刚起身,阿紫匆匆走进殿来,一见到他赤身露体的古怪模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怎么你还没死?”游坦之一惊,说道:“小人……小人还没死!”暗暗神伤:“原来她只道我已早死了。”

阿紫道:“你没死那也好!快穿好衣服,跟我再出去捉毒虫。”游坦之道:“是!”等阿紫出殿,去向契丹兵另讨一身衣服。契丹兵见郡主对他青眼有加,便捡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阿紫带了游坦之来到荒僻之外,仍以神木王鼎诱捕毒虫,以鸡血养过,再吮吸游坦之身上的血液,然后用以练功。第二次吸血的是一只青色蜘蛛,第三次则是一只大蝎子。游坦之每次依照书上图形,化解虫毒。

阿紫当年在星宿海偷看师父练此神功,每次都见到有一具尸首,均是本门弟子奉师命去掳掠来的附近乡民,料来游坦之中毒后必死无疑,但见他居然不死,不禁暗暗称异。

如此不断捕虫练功,三个月下来,南京城外周围十余里中毒物越来越少,被香气引来的毒虫大都细小孱弱,不中阿紫之意。两人出去捕虫时,便离城渐远。

这一日来到城西三十里之外,木鼎中烧起香料,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有什么蛇虫过来。阿紫叫道:“伏低!”游坦之便即伏下身来,只听得响声大作,颇异寻常。

异声中夹杂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游坦之屏息不动,只见长草分开,一条白身黑章的大蟒蛇蜿蜒游至。蟒头作三角形,头顶上高高生了一个凹凹凸凸的肉瘤。北方蛇虫本少,这蟒蛇如此异状,更是从所未见。蟒蛇游到木鼎之旁,绕鼎团团转动,这蟒身长二丈,粗逾手臂,如何钻得进木鼎之中?但闻到香料及木鼎的气息,一颗巨头不住用力去撞那鼎。

阿紫没想到竟会招来这样一件庞然大物,甚是骇异,一时没了主意,悄悄爬到游坦之身边,低声道:“怎么办?要是蟒蛇将木鼎撞坏了,岂不糟糕?”

游坦之乍听到她如此软语商量的口吻,当真是受宠若惊,登时勇气大增,说道:“不要紧,我去将蛇赶开!”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蟒蛇。那蛇听到声息,立时盘曲成团,昂起了头,伸出血红的舌头,嘶嘶作声,只待扑出。游坦之见了这等威势,倒也不敢贸然上前。

便在此时,忽觉得一阵寒风袭体,只见西北角上一条火线烧了过来,顷刻间便烧到了面前。一到近处,看得清楚,原来不是火线,却是草丛中有什么东西爬过来,青草遇到,立变枯焦,同时寒气越来越盛。他退后了几步,只见草丛枯焦的黄线移向木鼎,却是一条蚕虫。

这蚕虫纯白如玉,微带青色,比寻常蚕儿大了一倍有余,便似一条蚯蚓,身子透明直如水晶。那蟒蛇本来气势汹汹,这时却似乎怕得要命,尽力将一颗三角大头缩到身子下面藏了起来,那水晶蚕儿迅速异常的爬上蟒蛇身子,一路向上爬行,便如一条炽热的炭火一般,在蟒蛇的脊梁上烧出了一条焦线,爬到蛇头之时,蟒蛇的长身从中裂而为二,那蚕儿钻入蟒蛇头旁的毒囊,吮吸毒液,顷刻间身子便胀大了不少,远远瞧去,就像是一个水晶瓶中装满了青紫色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