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俊貌玉面甘毁伤(第8/16页)

杨逍和韦一笑在旁看到这等声势,齐声惊呼出来。他二人只道苦头陀和教主比拚内力,至少也得一盏茶时分方能分出高下,哪料到片刻之间,便到了决生死的关头。二人心中虽有话说,却已不及言讲,待见苦头陀平安无恙的落下,手心中都已捏了一把冷汗。

苦头陀双足一着地,登时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躬身向张无忌拜了下去,说道:“小人光明右使范遥,参见教主。敬谢教主不杀之恩。小人无礼冒犯,还请恕罪。”他十多年来从不开口,说起话来声调已颇不自然。

张无忌又惊又喜,这哑巴苦头陀不但开了口,而且更是本教的光明右使,这一着大非始料所及,忙伸手扶起,说道:“原来是本教范右使,实是不胜之喜,自家人不须多礼。”

杨逍和韦一笑跟他到乱石冈来之时,早已料到了三分,只是范遥的面貌变化实在太大,不敢便即相认,待得见他施展武功,更猜到了七八分,这时听他自报姓名,两人抢上前来,紧紧握住了他手。杨逍向他脸上凝望半晌,潸然泪下,说道:“范兄弟,做哥哥的想得你好苦。”范遥抱住杨逍身子,说道:“大哥,多谢明尊佑护,赐下教主这等能人,你我兄弟终有重会之日。”杨逍道:“兄弟怎地变成这等模样?”

范遥道:“我若非自毁容貌,怎瞒得过混元霹雳手成昆那奸贼?”

三人一听,才知他是故意毁容,混入敌人身边卧底。杨逍更是伤感,说道:“兄弟,这可苦了你了。”杨逍、范遥当年江湖上人称“逍遥二仙”,都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范遥竟然将自己伤残得如此丑陋不堪,其苦心孤诣,实非常人所能为。韦一笑向来和范遥不睦,但这时也不由得深为所感,拜了下去,说道:“范右使,韦一笑到今日才真正服了你。”范遥跪下还拜,笑道:“韦蝠王轻功独步天下,神妙更胜当年,苦头陀昨晚大开眼界。”

杨逍四下一望,说道:“此处离城不远,敌人耳目众多,咱们到前面山坳中说话。”四人奔出十余里,到了一个小冈之后,该处一望数里,不愁有人隐伏偷听,但从远处却瞧不见冈后的情景。四人坐地,说起别来情由。

当年阳顶天突然间不知所踪,明教众高手为争教主之位,互不相下,以致四分五裂。范遥却认定教主并未逝世,独行江湖,寻访他的下落,忽忽数年,没发现丝毫踪迹,后来想到或许是为丐帮所害,暗中捉了好些丐帮的重要人物拷打逼问,仍是查不出半点端倪,倒害死了不少丐帮的无辜帮众。后来听到明教诸人纷争,闹得更加厉害,更有人正在到处寻他,要以他为号召。范遥无意去争教主,亦不愿卷入旋涡,便远远的躲开,又怕给教中兄弟撞到,于是装上长须,扮作个老年书生,到处漫游,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日他在大都闹市上见到一人,认得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成昆,不禁暗暗吃惊。这时武林中早已到处轰传,不少好手为人所杀,墙上总是留下了“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也”的字样。他想查明此事真相,又想向成昆探询阳教主的下落,于是远远的跟着。只见成昆走上一座酒楼,酒楼上有两个老者等着,便是玄冥二老。范遥知道成昆武功高强,便远远坐着假装喝酒,隐隐约约只听到三言两语,但“须当毁了光明顶”这七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范遥听得本教有难,不能袖手不理,当下暗中跟随,眼见三人走进了汝阳王府中。后来更查到玄冥二老是汝阳王手下武士中的顶儿尖儿人物。

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智勇双全,是朝廷中的第一位能人,江淮义军起事,均被他遣兵扑灭。义军屡起屡败,皆因察罕特穆尔统兵有方之故。张无忌等久闻其名,这时听到鹿杖客等乃是他的手下,虽不惊讶,却也为之一怔。

杨逍问道:“那么那个赵姑娘是谁?”

范遥道:“大哥不妨猜上一猜。”杨逍道:“莫非是察罕特穆尔的女儿?”范遥拍手道:“不错,一猜便中。这汝阳王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做库库特穆尔,女儿便是这位姑娘了,她的蒙古名叫作甚么敏敏特穆尔。库库特穆尔是汝阳王世子,将来是要袭王爵的。那位姑娘的封号是绍敏郡主。这两个孩子都生性好武,倒也学了一身好武功。两人又爱作汉人打扮,说汉人的话,各自取了一个汉名,男的叫做王保保,女的便叫赵敏,‘赵敏’二字,是从她的封号‘绍敏郡主’而来。”韦一笑道:“这兄妹二人倒也古怪,一个姓王,一个姓赵,倘若是咱们汉人,那可笑煞人了。”范遥道:“其实他们都姓特穆尔,却把名字放在前面,这是番邦蛮俗。那汝阳王察罕特穆尔也有汉姓的,却是姓李。”说到这里,四人一齐大笑。(按:《新元史》第二百二十卷《察罕帖木儿传》:“察罕帖木儿曾祖阔阔台,祖乃蛮台,父阿鲁温,遂家河南,为颖州沈丘人,改姓李氏。”库库特穆尔虽为世子,实为察罕特穆尔的外甥。此等小节,小说中不必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