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日色赋 第一章 浩浩长安车碾尘(第2/3页)

可接下来的变故更让他心惊。不几日,驻守伊吾的库赞飞马前来,因为十五城中出了大事。他先找到高勇,然后又找到韩锷于连城骑中的数个亲信。他们先在韩锷小帐中私下开了一个会,然后才找韩锷与小计回来。这一切,为只为近日几乎一夜之间,塞外十五城中都贴满了同样内容的一张纸条:

龙湫遣帝种,真命在连城!

这隐语分明指向的也是余小计——众将都眼巴巴地看着韩锷,韩锷脸色数变。在座之人都是明白人,情知韩锷生性淡泊,此事必非韩锷所为,也不会是他想什么黄袍加身造出来的异语妖言。联系到余小计前日所中之伏,人人心头都猜疑无限。韩锷心内踌躇:此事想来又非是东宫之意了,他们不会愿摊开的。那是“龙门异”或“北氓鬼”的私下所为吗?目的是迫自己出面一战?不过关乎小计的身世,想来他们虽为杀手,谅来也不会知道的——东宫之人绝不会告知任何人这个秘密。

那究竟又是何人不惯安稳,定要迫自己出头,不惜扰乱天下,也要自己与那东宫太子对面一搏?

他沉吟有顷,半天才道:“看来,我要再在连城骑待下去,可能就要对大家不利了,也对大事不利。也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余小计本在旁边,闻听得后就不由一愕。韩锷说罢,伸手轻轻抚在他的颈上,气息催动,迫得他昏昏睡去了。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事看来是冲韩帅来的了?”又有人沉吟道:“可是与小计这孩子身世有关?”他们与小计相识已久,小计口无遮拦,所以他出身的“轮回巷”之秘大家也都约略知道一二。

韩锷不答,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然后,座中已有人抗语激声道:“他们也欺人太甚了!我们人在军中,万里之外,本不欲参与他们朝政之争。但韩帅,如果他们一意相迫,只要你一句话,咱们连城骑万七千儿郎可不是好欺的。真要逼我们反,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韩锷此时已升任北庭都护府之帅职,所以部下皆称他为韩帅。连城骑也已经过极大扩充,算上十五城兵马,当真有近二万之锋锐了,加上北庭都护帐下还有两万余汉军,韩锷手中兵力盛极一时。他目光静静地扫过诸人脸上,只见一个个人脸上都是镇定与肯定的神色,连库赞也是,甚或高勇都是——他们都听说了什么?

他目光扫过高勇脸上时,却见高勇冲自己点了点头——高勇与在座的其他人不同,并非由韩锷百战之后一力提拔出来的将官,他原是朝廷命官,由王横海帐下派来的。连他都这么肯定地一点头,韩锷可以确定,自己在连城骑与塞外十五城所能获得的支持当真是坚如磐石。库赞忽定声道:“韩帅,我要冒昧地动问您一件事——这事是否和东宫太子一党有关?就是他们一意要绝了这小计的性命?”然后,只见他脸色一定,直直地盯着韩锷道:“在座的人都不是担不住事的人,有些话我也就直问好了,相信韩帅该信得过我们在座的人都还是男人。小计——他是不是当年余皇后的孩子?”

韩锷心头一惊:看来纸包不住火,塞外军民两道,一定早已流传了许多韩锷从不曾听说过的小道消息。韩锷疑惑地看了库赞一眼,库赞看向他的眼色有一点了解的神色。韩锷静静地望向众部下,只见人人都看着自己。他们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他们也在逼他交出这个答案。但这个问题明显干联过大,他们即已决心要问,分明是要把身家性命都填进去了。

韩锷也抗不住部下这么诚挚的眼光。他沉吟了下,点了点头。又顿了一刻,他才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高勇忽一撑案:“那么,连城骑危矣!”——东宫太子一党决不会容许这么强大的一股异己军力存在。

库赞却面上一笑,放心般道:“那样也好,他们要硬来,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硬话。嘿嘿,现在北庭安抚使古超卓还是仆射堂的人。东宫一定要自绝塞上消息,就那么办好了!想来,仆射堂的人若知此事,只怕一定大喜。他们不会对东宫有所助力,只怕反倒对咱们鼎力相助的。嘿嘿,东宫,东宫,一定要迫得我们塞外诸城,势联仆射堂吗?”

东宫与仆射堂两股势力一向对韩锷手下的连城骑与塞外十五城的控制争夺颇烈,但韩锷对这种朝中权要之争延伸出的险恶余波一向敬而远之。没想这种态度反加重了连城骑的重要,可能因为东宫先还不知道余小计的身世,倒没有导致他们的压制,反把自己的官儿越来越高的升了上去。如今算起来,他也是朝中硬打硬的二品大员了。以他的年纪,可谓极为难得,在朝中也是开数十年未有之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