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猎 第三章 曲无和者当思郢(第3/4页)

韩锷伸手就去接,那个羊皮纸卷却似新的,韩锷正在奇怪这分明久走沙路的老人怀里的图怎么会是新的。忽听得身后方柠低呼了声,然后就见眼前已青影一晃,方柠已然出手,一索就向那老者手中的羊皮纸卷上劈了下来!

她一索就把那纸卷劈到了地上。那老者似乎也没料到,韩锷正自不解,却见那落地上的纸卷里忽流出一湾血水来。杜方柠的青索竟去势不停,直向那老者眼前晃去,似要抽瞎他的双眼。那老者看似迟钝,腰上却极劲健,身子一倒,折腰一避。杜方柠的青索一回,已缠住了韩锷的胳臂,把他向后一拉。韩锷由不得就势一腾,已落身向她身边的斑骓之上。他打眼向那地上看去,只见那纸卷已经展开,里面居然是一条已被劈成两半的花斑毒蛇。那蛇身上的花斑极为鲜艳,让人就觉一见心惊。纸卷也劈得碎了,上面数笔丹青,画的居然似是自己的形貌!

——如果自己当时接过,误以为是地图,一展开时,乍见自己形貌在上的话,只怕要小小一惊。一惊之后,多半会被那毒蛇噬腕。

韩锷一脸震惊地望向那老者。只见那老者忽戛然而笑,声如老枭,“没想你们却看出了。”方柠那尖锐的声音却也响起:“‘巴丹吉林大漠王,驼鸣三声泪沾裳’。那么新的地图,你个老江湖也大意了。你是莫失,还是莫忘?”

那老者忽然一挺身,身上衣衫为大风鼓起,直如要膨胀起来一般。只听他不答方柠的话,反尖声道:“嘿嘿,索剑双侣,索剑双侣,看来你们果然还不太好对付。”他一句道罢,只听他忽喊了一声:“风!”

那沙野之上的风似乎就得了他的令一般,骤地狂啸起来。他身后那二十几个汉子却得令一跃,已把韩锷与杜方柠围在中间。那老者驼鞭击地,又叫了一声:“沙!”一语未落,只见他属下那二十几个汉子忽然齐齐出手,一下就击在地上。他们双掌卷挟起一阵狂飙,那地上黄沙为他们掌风催动,就直爆发开来。韩锷与杜方柠却没料到他们这一手,座下马儿一惊,咴地就一避。一时只见满天地里都是黄沙扑面,什么也看不到了。韩锷只来得及影影绰绰地看到那个老者拔地而起,可那满眼的沙子都像暗器一样袭来,不由他不闭眼躲避。只听那老者叫道:“乐游原上索剑盟,你两人创下的好大的名头!但在我这荒天大漠,天地相助,却看你们逃得到哪里去?”

韩锷勉力一开眼,只见那老者已搏沙而至,满天满地的黄沙中,他一身土黄的衣几不可辨,只有一双昏暗的黄黄的眼珠似乎是那黄天黄地中唯一微明的事物了。他的衣衫已胀至至大,满了蓬的帆似的,鼓荡而前,直欲一击搏杀掉韩锷两人。

韩锷轻喝了一声,只觉几粒沙子卷入口中,他手里的长庚已然拨出,闭目一击。他剑上爆开一点淡白色的光芒,那老者似也没料到他还见得着自己的身形。吐了个“好!”字,一闪即避。可满天沙影,韩锷再睁眼时,却已看不清他的存身所在。

那二十几个汉子却已围紧了起来,他们个个允称好手。如果在平时,韩锷与杜方柠只怕不会对他们略生怯惧,可这些人似乎都是这无情狂悍的大沙漠的一部分。他们中大半出手都还不是攻向他们,只是掀起了一片狂悍的沙暴,迷住了韩锷与杜方柠的眼,让他们只敢偶一睁目。还有人钻入那沙地之内,借浮沙隐身,出刀就斩向他们的马足。那老者就在这一片沙海中进击,时而可见,时而不见,逼得韩锷与杜方柠几乎大半要闭着眼靠一双耳力勉力接招。上支下绌,左右掣肘,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风却越紧了,满地狂沙呼啸,这些人选择这么个天气出手分明早有预谋。这个沙漠是无情的,那老者像是这沙漠中的王者,凭着这天地无情之威与他的手下发动了一场狂沙悍击。他们的攻势隐在那沙暴之中,更是悍猛至极。天上的云阴沉沉的,一片尿黄的颜色,全没雨意——如果有一场暴雨如注倾盆地下来,也还好了,但你如何敢期待这沙漠之上会下起一场暴雨?那黄黄的云就是下下来,只怕也泻的是卷天卷地的荒沙吧?

两人的马儿也全看不见了,四蹄乱踏,极为惶急。韩锷与杜方柠不敢弃了他们沙漠中唯一可以代步的牲口,只有一手勉力提勒缰强,一手出击,时不时还要避开沙底刀削马足之厄。他两人在一片沙海中勉力拼搏,只觉平生所遇险恶无过于此。这是场一场无情狂杀,但总还有什么支持着他们,因为。他们偶一开眼时,会看到那昏黄黄的天地里,还有一点青影与一道淡白的光在,那是他们两个人的生命在飞舞。每遇危急,他们就索剑相交,高下相应,宛转护持。韩锷与杜方柠不停地开口呼喝,只为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位置。那只是一声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声响,但一雄壮,一娇沉。低回高亢,交相呼应,却似比千言万语都来得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