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当年此处定三分(第17/30页)

正要伸手来讨,却给老陈痛斥道:「混蛋!给点钱便让你们磕头啦!」眼看老黄嚅嚅囓囓,不敢应答,老陈冷冷又问:「好啦!那公子爷的名帖呢?总有留下来吧?」老黄脸红过耳,低声道:「他……他什么都没留,咱们问他是谁,他也不肯说,只说自己是二爷的朋友……」老陈怒吼道:「混蛋!连人家姓啥叫谁也不知道?那公子长得什么模样?你总有眼睛来看吧?」老黄忙道:「那公子爷瞧不大出年纪,好像是四十来岁,长得倒很体面,个头有少爷这般高,身上穿了件大绸,身上也没带刀剑……」

老林附耳过来,低声道:「这人不是魏宽。」老陈点了点头,看魏宽要做六十大寿了,那公子爷却是四十岁上下,两人年岁相差得如此之大,那老黄便算老眼昏花十倍,也不至看走了眼。当即沈吟道:「那他又是怎么包下这几间房的?」老黄畏缩地道:「他……他看过二爷后,说他伤势太重,这几日不能住海上,便包下了烟宝客栈的十间上房,要咱们全数住进来,这几日吃什么、用什么,全算在他身上。」

老林奇道:「他奶奶的,世上竟有这种好事?这财神爷到底是谁?该不会是『靖海督师』白璧暇吧?」老陈摇头道:「不会是他,这人和二爷毫无交情,干啥为咱们坏钞?」众人心想不错,看那白璧暇看上不看下,乃是个真正的官场中人,崔风宪退隐已久,朝廷中毫无势力,岂能劳动此人过来?老林喃喃自语,忽然双手一拍,道:「等等,不是白璧暇,该不会是白璧瑜吧?」老陈嗤了一声,道:「别瞎猜了!方纔黄狗子不是说了么?这公子爷长得很体面,你想他脸上还能长着胎记么?」老林连连称是,却没了头绪,崔轩亮想着想,忽然啊了一声,道:「等等,这位公子爷……该不会就是那个『目重公子』吧?」老林讶道:「目重公子,你……你说得是那个朝鲜明国勋?」

崔轩亮道:「是啊,我看那批朝鲜人还算有点良心,会不会他们伤了叔叔以后,自觉过意不去,这便来赔不是了?」老陈颇有同感,低声道:「这也说得通……说不定真是这人……」明国勋背负了一口大棺材,走到哪儿都带着,显目之至,只是适才听老黄说了,那人却是空手而来,不曾携带刀剑。老陈实在猜不透内情,眼见天井旁还站着一群船夫,自在那儿闲聊说笑,当即喝道:「老张、小李、吴三、蔡七,全都滚过来!」

几名船夫吓了一跳,忙涎着笑脸来了,道:「陈爷,怎么啦?」老陈冷冷地道:「大伙儿听好了,咱们二爷何许人物,岂能白白受人家的恩惠?你们记得了,这几日那位公子爷若再过来探病,你们定得知会我一声,至少得留下人家的姓名,那才不会陷二爷于不义,知道了么?」众人明白崔风宪的脾气,便都答应了。几名船夫四下看了看,眼见老陈、老林浑身烂泥,却又两手空空,不由问道:「对了,你们不是去送货了么?这货款呢?可曾收回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三人听得此言,顿时满面通红,全成了闷声大萝卜,众船夫虽是满面狐疑,却也不敢多问。老陈干咳几声,道:「其它人呢?都去哪儿了?」老黄唯唯诺诺:「大伙儿拿了金叶子……个个眉开眼笑,这会儿全去试手气啦……」老陈嗜赌如命,乍闻此言,自是大惊起跳:「什么?这附近有得赌么?」

众船夫笑道:「当然有了。还有窑子哪。走,咱们这就瞧瞧热闹去……」来到烟岛,就等这一刻。老陈、老林各有罩门,须臾之间,众人一轰而散,那崔轩亮更是游戏人间之辈,早已回房梳洗打扮,怀里藏了两根金条,消失无踪而去。至于一会儿回来时叔叔是死是活,只能看老天保佑了。

「呼……总算清静了。」崔轩亮换上了光鲜衣裳,恢复了阔少的气派,当下手持金条,昂首阔步,带同了小狮子出门游历。

烟岛是个好地方,可一早下船,便给折磨得不成人形,先是搬货、后是送货,弄得一身苦恼疲累,最后还遇上了大凶杀,险些没把命给送了。

辛苦了一整日,岂能不慰劳慰劳?崔轩亮站在客栈门口,暗暗抱定了主意,今晚定得干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最好得让自己后悔一世,那才叫不虚此行。

来到了街上,此地乃是岛北,街上人来往,尽是汉人,想来此地定是中国人聚居之地,若有东瀛刺客来此闹事,难保不给砍成烂泥。崔轩亮安下心来,他带着小狮子,方纔跨出门去,却给淋得一身湿。

漫天大雨地哗啦啦直下,崔轩亮暗暗不悦,道:「还在下雨,真是烦。」时在傍晚,这雨却还落个不停,弄得岛上既无明艳晚霞、亦无七彩夕阳,只阴沉沉的十分潮热。崔轩亮不曾带伞,待想回房去拿,却又怕吵醒了叔叔,万一给抓个正着,再想出门蹓跶,那可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