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3/28页)

“宫闱虽深,但是人也不少呀。”

“唉,意哥,你不明白,宫中的人是不少,但是能够倾诉心事的,却少之又少,我对你说的这番话,若是换了个宫中的人,立刻就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去,无风尚且三尺浪,更何况是我亲口所述呢!”

谭意哥叹道:“这倒是,湘如姊也对我说过,所以她不羡慕她的姊姊,说娘娘虽贵为一国之后,却未必有她生活得逍遥自在。”

淑贵人道:“皇后娘娘的生活,倒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快乐,那并不是她的地位尊贵,而是她的性情,似乎生来就适合这种生活。”

谭意哥道:“人没有天生就适合那一种生活的,只是有些人能以绝大智慧与毅力去安排自己的生活,使自己过得很愉快,娘娘在这一点上,就表现了她的过人之处,那是任何人所不及的。”

淑贵人默然片刻,才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我自己的修养太差,过了这么多年,始终还未能适应……”

谭意哥道:“淑贵人,请恕我又要交浅言深,我觉得你如此做法,都只是心里面放不开的原故,那可是很危险的事,积怨于心,有如山洪之积,日久而势壮,终至一发而不得收拾,身在曹魏而心存汉阙,在汉而言则是孤忠之臣,在曹言则何尝不是贰志之叛,你由于平日即落落寡欢。已经树敌很多了,一旦不慎泄之于口,很容易获怨于人。”

谭意哥一叹道:“贵人,我劝你一声,还是把心情放开朗些,不要自己钻牛角尖,人的苦乐完全是自己去取决的,明明是苦事,你能以享乐的心情去做它,自会乐趣横生,你看那外面……”

外面有两个小宫女在扫花径上的落叶,有气无力,显得一点劲儿都没有,淑贵人骂道:

“这两个小鬼,整天只知道玩,叫她们做这点事,就无精打采了。”

谭意哥道:“这倒不能怪她们,因为她们并不懂得扫叶的情趣,视为苦事,换了你我去代她们,就会快乐得多。”

说着拉了淑贵人的手,两人出去,两个小宫女看见她们来了,立刻提起了精神,淑贵妃道:“别装了,我刚才在窗子里看你们两个,连竹帚都没沾到地,这会儿却又装个什么劲儿,拿过来!”

两个小宫女吓得不知所措,谭意哥笑道:“小妹妹,我们也想活动一下。提提精神,让我们来扫吧。”

她接过竹帚,在小径上轻盈地扫着,姿态轻盈美妙,落帚轻柔,却又很仔细,一片没落下。

淑贵人虽也跟着扫,却始终把握不住力量,不但把地下刮起了深纹,而且还有一两片从帚缝间漏出来。

谭意哥笑道:“淑贵人,这竹帚的运用也有讲究的,用力大了,不一定就能扫得乾净,你淑贵人很痛苦地道:“是的!意哥,我知道,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实在很难过,所以我很想找个人吐一吐,以前我只对湘如一个人吐露过。”

谭意哥点头道:“你算是找对人了,她跟我这么亲近,可是在入宫之前,她连你这个人都没提起过。”

淑贵人道:“这就太不该了,纵然不谈我的事,至少也该告诉一下我这个人呀。”

谭意哥道:“不,这正是她的稳重处,她不知道你我是否相处得来,就不必先在我心里造成一个印象,以免造成彼此尬尴。”

“这怎么可能呢?我还会生她的气吗?”

谭意哥道:“淑贵人,讲句不怕你生气话,她倒不是怕你生气而是怕我生气,因为她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结交我。如果先告诉我,她跟你如何如何,而我却在你这儿受到冷落的话,很可能会把气出在她身上,出宫后来个不辞而别。”

淑贵人道:“有这么严重吗?”

谭意哥笑道:“会的,老实说我这次晋京,完全是受了她盛情之感,因为我这个人脾气很倔,受不得拘束,与富贵无缘,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并不自在,若有个藉口给我,我会立刻跑了。”

淑贵人不胜羡慕地道:“你真舒服,能够自由自在的,我也厌透了这个牢笼,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必须以诗的心情去对待它。“淑贵人道:“我这人太俗,怎么样才有诗心呢?”

谭意哥道:“这个嘛,完全要靠想像了,比如说:你可以假想自己是九天仙女,此刻正是在--闲踏天门扫落花。不就是飘逸若仙了吗?再以这扫叶时着力来说,你手中运帚时,心中不妨想起--沾花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就如同幼时慈母在一边轻歌催眠,用手轻抚脸颊的情景,你就能把力量用得恰到好处了。”

却见淑贵人两眼红红的,泫然欲泣,忍不住奇怪地道:“淑贵人,你是怎么了?”

淑贵人唏嘘地道:“我听了你所说儿时在母亲怀中催眠的情景,就忍不住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