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碧落天桑荣复枯(第15/36页)

湿婆带着神军,兵临三连城下,这时天帝的军队几乎已全军覆没,湿婆神高坐在诸神化成的战车上,向这座号称永恒的城池射出了一支诛神之箭。

三连城轰然坍塌。一年后硝烟方才散尽,大地重见阳光,一切俱回归虚无,唯有这支魔箭仍牢牢钉在天地的中央。

然而如今,尸身上却钉着这支神奇的羽箭,难道正是它重新显形于世?

血泊之中,无数道箭痕组成的曼荼罗生硬而张扬的布满了整个门板,宛然正是三连城的形状。

岳阶的脸色铁青,俯身查看箭下的尸体。他这样终年与尸体为伍的名捕,也不由悚然动容:

尸体的须发竟然被人根根拔去,整张脸肿胀得不成样子,鲜血覆盖了大半个面孔。那些长须脱离了主人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已得灰白,无力的裹缠在尸体的四肢上,宛如一些苍白的流苏。而死者的右手,已经不翼而飞。

尸体残缺的四肢却极度古怪的扭曲着。如果关节和骨骼没有寸寸尽折,人类的肢体绝不能扭曲到这种地步。一些地方的皮肤已经破开,露出碎裂的骨骼经脉。那些须发就在这些碎裂的关节上缠绕着,仿佛是从伤口中延伸出来的无数触角,在清晨的空气里毫无生气的蠕动。

那种蠕动的感觉仿佛就来自自己的胃里。

相思再也忍不住,扶住走廊上的一盏灯座剧烈的干呕起来。

岳阶突然瞥了相思一眼,冷冷道:“郁夫人容色如此憔悴,莫不是昨夜也没有睡好?”

相思站直了身体,轻声道:“岂如岳大人辛苦。”

岳阶冷笑道:“在下辛苦是整夜守在方大人房前,不知郁夫人辛苦的又是什么?”

相思想起昨夜的一幕,真是宛如恶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王孙在她身后道:“内子不过为舍妹的病情操心罢了。岳大人如此辛苦,想来对此案的原委已颇有所得?”

岳阶摇头道:“毫无头绪。只知道方大人被此箭射穿心脏而死,而尸体尚温,显然惨案刚发生不久。”

卓王孙注视着那半截箭尾,缓缓道:“茫茫大海上,箭从何来?”

岳阶一指窗户道:“就是这里。”

对面的那扇窗户紧锁,锁孔上有一个拇指粗的孔,隐隐透出一束阳光。

岳阶道:“孔痕尚新,经过刚才的丈量,孔的位置正好与方大人胸前的羽箭同高,显然正是射入的箭孔,”他摇了摇头,又道:“然而,既然窗户紧锁,来人又是如何隔物见人,将方大人准确的钉死在门板上?此箭能够一股贯穿窗户、人体而深入门板,此人的腕力又是何等了得!而海浪无根,他又从何处落脚发力?这样一箭势大力沉,我们一干人等守在门口,竟未能听到一点声音!”他长长叹息一声,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卓王孙目光挪向凌乱的房间内,道:“不知他是要找什么。”

岳阶愣道:“谁?”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还丢了不少东西!”

卓王孙微微一笑:“想不到阇衍蒂不仅会杀人,也会越货。”

岳阶皱眉道:“公子休要说笑。失窃的东西包括方大人行李中最贵重的几件宝物,每一件都可谓价值连城,还有方大人的官印官服,上任的文书,一起装在藤条大箱里,不翼而飞。”

卓王孙对那些毫不感兴趣,略为沉吟片刻,道:“有没有什么不贵重的东西?”

岳阶皱了皱眉头,四下看了一遍,道:“还有原本放在床头的一个青铜灯座。”

卓王孙道:“灯座?”

岳阶道:“正是每个房里都有的那种青铜灯座,虽然做工也算精巧,但对于其他的物件来说可谓一文不值,而且沉重异常,倒不知凶手为何不辞辛苦将它拿走。”

卓王孙道:“岳大人终夜守在房门口,屋里被翻成这样却毫无所觉?”

岳阶苦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却简直想哭:“只因为将屋子翻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大人自己!”

四周听者俱是一震。

卓王孙笑道:“岳捕头的保护看来是不怎么让人信得过,难怪方大人要自谋出路了。”

岳阶摇摇头,神色十分尴尬,道:“方大人的确想要在黎明之前逃离大威天朝号。那些宝物正是方大人亲手收拾到藤条箱子里,准备搭船离开。”

卓王孙道:“方大人身为海南巡抚,要在附近海域召几艘船自然是轻而易举。”

岳阶苦笑道:“何止!方大人只怕调来了半数海南沿岸的军舰。当时虽然大雾漫天,不辨南北,但子夜的时候,其中的一艘还是找到了大威天朝号。方大人大概从窗口看到了船上的信号,于是提着箱子就往外走。当时我还在唐大小姐门前巡视,据手下说方大人当时极其烦躁,稍上前问讯就大发雷霆,并扬言若不让他上船就要下令将船上的人全部逮捕,也不许别人护送。”岳阶叹道:“官大一极,泰山压顶,何况这里已是海南地界,我那些手下也只有眼睁睁目送方大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