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疏寮客到稀(第5/9页)

仇释之微笑道:“老衲生平最不喜欢强人所难。天师既要下山,老衲怎敢拦阻?只是见不见得到王右使,那却难说得很了。”张玄真道:“贵教高手如云,贫道是素知的,料想王右使这次调动的,决不止仇大师和傅鬼王两人。贫道等尽力而为,若是当真见不到王右使,那也是天数使然。仇大师请回报王右使,天师派便是覆灭于今日,也决不容贵教在龙虎山脚下如此肆无忌惮。”

仇释之笑道:“老衲说天师下山去见不到王右使,倒不是瞧不起天师,而是我们王右使,根本便不在山下。”张玄真一凛,道:“不在山下?却在何处?”仇释之笑道:“天师何以明知故问?不在山下,自然便在……”言犹未毕,群道中忽然有一人大喝道:“这里!”

秦渐辛正站在那人身侧,忽然听到那人大喝之声,脑中一晕,登时天旋地转,好容易回复神智,却发现自己已然斜躺在地上,只觉头痛欲裂,胸口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耳中嗡嗡之声犹然不觉。再看四周,素字辈四十余名道士,竟然尽数被那一喝之威震晕,更有少数功力较弱之人,耳鼻中渗出血来,虽已晕倒,仍是全身颤抖不止。鼻中更闻得一股臭气,显是竟有人在那一喝之下,竟然屎尿齐流。

秦渐辛伸手在地上一撑,正要勉力站起,却见方腊也倒在自己身边,双目紧闭,眼皮却微微跳动。秦渐辛登时醒悟,当下也是诈作晕倒,却将眼皮睁开一丝细缝,偷眼窥视。只见身边一人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向仇释之身侧,正是前日见过的明教光明右使王宗石。

张玄真眼见身畔只剩得卫玄隽、童玄境两人直立不倒,卢玄音身中幽冥鬼火之毒,兀自昏迷不醒,董玄容盘膝坐在卢玄音身后,脸上神色却甚是灰败。他知董玄容数月前为方腊掌力所伤,虽已荃可,但功力却已大损,在王宗石一震之下,又已身带内伤。心知以王宗石那声大喝所显示的功力而论,远在那幽冥鬼王傅龟年之上,仇释之既然和傅龟年齐名,自也不会弱于他。虽然己方三人而对方只有两人,双方强弱之势,已然逆转,只怕天师派当真要覆灭于今日了。

王宗石双目如电,在张玄真脸上一扫而过,冷冷道:“张天师要见我,不知有什么指教,这便请说罢。”他声音当真是犹如洪钟,虽是平常语调,于常人却如大声叫喊一般,说到最后一个“罢”字,声音中带上了内力,虽不及适才那声大喝的雷霆之威,秦渐辛听在耳中也是一阵心摇神旌。董玄容身子一晃,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玄真却是恍如不觉,淡淡的道:“贫道求见王右使,不过要向王右使讨个人情,求王右使放过龙虎山下的无辜百姓。”王宗石大笑道:“你怎么不去求朝廷免了他们的赋税和助饷捐?你怎么不去求金狗不要去伤他们的性命、抢夺他们的财帛、淫辱他们的妻女?”张玄真向他凝视,缓缓道:“朝廷、金人、天灾,这些不够么?王右使定然还要分一杯羹?”

王宗石冷笑道:“张天师倒是挺爱惜百姓的啊,怎么十余年前江南百姓被花石纲所苦,天师派不去爱惜,等到我们方教主起事了,你们却去围攻帮源洞?怎么去年金人打到江西,四处烧杀掳掠,你们不来管,我来带领他们揭竿自救了,你们却来插手了?去年你们做什么去了?”

张玄真凛然道:“去岁金人南下,龙虎山收容了数万百姓,想来王右使也是知道的。嗣汉天师受了百姓千年香火,总须保得一方平安。你说花石纲不好,花石纲害死了多少百姓?方教主在江南和官兵恶战,又害死了多少百姓?你说朝廷摊派助饷银,朝廷可有把贵溪县的一半民房付之一炬么?王右使要在贵溪起事,除非先把天师派灭了。休说是你王右使,便算是贵教方教主亲至,我张玄真也是这么一句话。”

王宗石尚未接口,仇释之已道:“张天师现下才说,只怕太晚了些。老衲上山之时,义军已得了贵溪县,又接到李香主飞鸽传书,弋阳县也已被本教义军攻下。张天师既然一心只要保全贵溪百姓,现下便不该再和本教相争才是。不如老衲再来做个和事佬,王右使这便下山,张天师也请回上清宫如何?”

张玄真脸上忽现坚毅之色,说道:“若是官军和贵教在这里交战,两县百姓又要生灵涂炭。王右使,贫道今年五十四岁,虽是习武之人,手上却从未伤过一条人命。这几年贵教向本派一再挑衅,贫道也总是一味委曲求全。今日为了两县百姓,贫道只怕不得不对王右使无礼了。王右使,我再求你一次。你能命贵教的弟子就此罢手么?”

王宗石双眉扬起,冷然道:“张天师是在求我,还是在威吓于我?若是我不允你所求,你便要取我的性命,是也不是?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张玄真道:“不错,王右使神功无敌,贫道决非你的对手。贫道乃是为了两县百姓,诚心诚意向王右使恳求,请王右使罢兵。”王宗石冷冷道:“求人是这般求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