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第2/3页)

“谢我?”猫瓦想起推他下崖时的险象环生,仍心有余悸,暗忖:若是那岩台松垮,他的下场就只有个死字,虽然幸存,不恨她便好,谢她又从何说起?

嘲风瞧着猫瓦费解和不安的神色,心里好笑。

他这话不是瞎猜,就在告示贴出不久后,他便差人找了仆骨盯紧邸丞,又差阿拔乔装后去报了官,只道是在城外河谷见到与画像所绘一模一样的女子,便赶来报告。不出嘲风所料,弥峰急忙忙地招他进去,详细问询,语气中透着焦急和关切。人物细节自然难不倒阿拔,他也乐得编个故事拿这两百钱。

“那少年,念的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没想着你推他下山做肉垫。”嘲风解释道。

“当日在树梢,我除了落地也无路可逃。”猫瓦小声地辩解着。

“救人就救人,多好的事儿,别说得好像你就从来不做好事儿似的。”

“你!”猫瓦活像一只被揪住尾巴的猫儿,气鼓鼓地涨红了脸,扭着腰板儿闹别扭,心里却放松了几分,微锁的眉头不知不觉间舒解开了。

可嘲风偏偏不放过猫瓦:“在人家的地头,躲不长久,我陪你走一趟,备上薄礼,去向人家致歉吧。”

猫瓦一听,睁大眼睛,双手握拳,一句“这怎么使得”从丹田直接蹿到嘴边,正要开口,转念细想,又觉不对,嘲风做事有时看着冲动,却往往是当时不二的选择,自己莫又着了他的道。猫瓦不愿教他看扁,再说她又怕过谁?思索片刻,道:“只要你不怕把你妹栽在那武侯手里,去就去。”

夕阳西下,残霞半消。

嘲风让猫瓦乔装一番,戴上薄罗栗色面纱后,褪去了几分野气,面纱外的半张面容,肤色白皙而微红,整个人显得安静恬淡、柔婉可人,就像一枚江淮梅雨季节产的梅子,多层次的滋味中自有一种单纯。本是要遮人耳目,可不能显得更加出众,嘲风又找来一件臃肿不堪的袍子,遮掩住猫瓦的身形,保证走在大路上连熟人都认不出来。

牵上翻羽,兄妹二人一路朝着武侯铺走去,刚走到西市口便人潮汹涌,百来号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原来是安北镇的瑜伽士正在卖艺。猫瓦按捺不住好奇,嘲风似是读出了她的心声,难得这么热闹,看看又何妨,两人便挤了进去。

这西市口场地上,有一老一少正在变一个新的戏法,旁人道,这戏法叫偷云彩。这云彩只应天上有,又如何偷得下来?这就足以引起众人的好奇心。那老人其实并不老,而是一个微胖又不失精壮的大汉,皮肤黝黑,面相奇异,充满了异族风情。大汉的话语带着浓重的口音,需留神细听才能明白,所以当戏法开始之时,四周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见大汉从一个半人高的笼子里取出一捆长绳,大力向空中一抛,说来也怪,那绳竟直直地竖立在空中,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声。大汉不动声色,不断将绳往上送,这绳子似乎有无限长,缓缓地上升,直到看不见绳梢。

此时大汉唤出一小童,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小童面无表情、无所畏惧地攀上绳索,沿绳而上,直到消失在暮色之中。不大一会儿,一朵朵小小的、软软的白云轻飘飘地落下。大汉伸手接住,捧给众人看,有小孩儿忍不住好奇,偷偷舔了一口:“是甜的!”

就在此时,绳子突然从天际坠下,瘫成一团落在大汉脚下,大汉一脸错愕,大惊失色:“不好!谁割断了绳子!”话音未落,小童的手、脚、身子一段段地从空中接连坠下。大汉左奔右冲,哭丧着脸想接住这些残肢。围观的人群见状,爆出一阵惊叫,胆小的妇孺差点就晕了过去。

大汉哭丧着脸,请众人赏几个钱,供他安葬坠亡的小童。人们这时候还有啥话好说,纷纷慷慨解囊,一把把铜钱丢在他脚下的铜锣中。大汉向四面八方的人们磕了响头,将小童的手脚一一装入放绳的笼子,盖上盖,悲痛地喊着:“孩儿啊,善心的人们给了你好多赏钱,快快复生来谢赏呀!”

话音刚落,笼盖突然顶开,小童真的从笼中站立!众人中的胆小者先前几近晕厥,旋即又惊又喜,小童平安而归,真是大幸之事,堪称神迹,耳边欢呼声不绝,戏法完美收场。

猫瓦看得一脸错愕,嘲风只道她是弄不清其中法门,便对她轻声解释道:

“这林地上空,参天松柏之间其实早已架了一个横桥,横桥上垂下一根细线。细线是深色的,隐藏在暮色中,大汉捏着细线,在众人不觉之时将绳子钩在软线上。这时,藏在横桥上的帮手将软线往上拉,众人看到的却是大汉手中绳子向上送的假象。当绳子送到横桥时,帮手将其系紧,一对长相一样的双胞胎此时加入表演,先让一个小童攀上绳索,最后爬过横桥藏于林中,丢下预先准备的云糖,并割断绳子,抛下假头假肢。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大汉哭天抢地求得同情与赏钱,一直躲在笼下隔板内的小童听到谢赏后,便推开隔板,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