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Y超男(第5/14页)

“我知道。”

“但在极例外的情形下,也会产生一种XYY型的男人。这种人一般都很聪明,富有创造性和冒险性,但性格不稳定,富于侵略性,容易冲动和犯罪。宇文平就是XYY型。”她再次强调道。

我开玩笑地说:“这么说,人类很幸运的。因为这个XYY型的男人把精力用到科学研究上,所以我们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而不是一个危险的罪犯。”

没想到伊尹竟郑重地说:“你说得不错!”

这个结论让我吃了一惊,我甚至后悔开这样一个玩笑。无论如何,把一位泽被苍生的大科学家和“罪犯”连在一起,未免太不恭敬了。伊尹看看我,继续说:

“上大学时他的思维就大异于常人,他常常随口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论调,但这些论调又常常包含残酷的真理。我忍不住想听,又常和他发生争论。他研制艾滋病疫苗的第一个灵感,就是从我和他的一次争论中萌发的。想听我讲讲吗?”

“当然,当然!快讲下去吧。”

对着空旷的大厅,伊尹的思绪回到15年前。

那天上午,医科大学组织低年级学生参观了城外的艾滋病医院,晚上两人约会时,伊尹还沉浸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中。这些病人太可怜了!一个40岁的男子,已是晚期病人,身上到处是溃烂的肉瘤,惨不忍睹。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一遍一遍地念叨着:他不幸生在艾滋病肆虐的时代,所以一向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婚外性关系,没有输过血,没有使用过不洁针头。唯一可能传染上艾滋病的经历,是一次去理发店修面时,被剃刀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我真悔呀,我为啥要到理发店去刮胡子呢。”另一个病人是个5岁的女孩,经母婴垂直感染途径得病,母亲已经死了。她正在非常投入地和布娃娃玩,轻声轻语地安慰布娃娃:好好吃药,让我给你打针,医生伯伯说,你不会死的……

科学家太无能了!伊尹愤愤地说。研究了40年,还没找到真正有效的艾滋病疫苗。现在,最好的治疗也只能延缓病人的死亡!在伊尹的激情倾诉中,宇文平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那年他23岁,正在读硕士,专攻基因治疗技术。他的络腮胡子已经十分旺盛,那天刚刮过,腮帮周围泛着青光。这时他突然截断伊尹的话头:“你难道没有想到,正是这些治疗放慢了自然选择的速度,把人类的痛苦期拉长了?”

愣了一会儿,伊尹才理会到他的话意:“你是说,应该放弃治疗,听任病人死去,从自然选择的筛眼中留下有抗病突变基因的人?”虽然早已听惯男友的“残酷的真理”,伊尹还是十分气愤。她高声嚷道:“你太残忍了,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医生!”

“请不要歇斯底里。”宇文平讥讽地说,“也许我得帮你回忆一下历史。历史上为害最烈的天花病,曾杀死2500万欧洲人,使欧洲十室九空,但幸存下来的人们大都具备了对天花的免疫力。还有,白人才进入澳洲时,他们带去的感冒病毒使澳洲土人大批死亡,但今天的澳洲土人已不怕感冒了。再凶恶的病毒也有克星,中世纪的人类以2500万人的代价,换来对天花的免疫力。现在呢,艾滋病死亡人数已经超过3600万—一点也不比过去少。但由于医药的愚蠢干涉,人类的抗病基因至今没能演变成优势种群。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伊尹哑口无言,停了一会儿,她不服气地说:“反正你的办法行不通。医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去死。假如……假如是我得了艾滋病,你能放任不管吗?你说!”宇文平笑而不答,伊尹胜利地喊:“哈哈,承认错误吧。”

宇文平平静地说:“你是在使用强词夺理的归谬法,我不和你辩论。”

伊尹也在认真思考宇文平的话,她担心地说:“万一……某种病毒是不可战胜的呢?想想吧,病毒的繁殖是以小时为单位计算的,人类的基因变化速度怎么能赶得上?从数量上说,病毒又远远多于人类。”

“这一点倒不必担心。病毒和人类的交锋,实际上不是在‘人’的数量水平上,而是在细胞水平上,是人的防御细胞(如淋巴细胞、巨噬细胞、白血球等)对致病微生物的搏斗,是微组织对微生物的较量,敌我双方基本是一个数量级的。所以,人类总是能及时进化出抗病的突变基因。这已经由历史多次证明了,我想……”

他突然卡住了,就像是机器人突然断电,两眼呆愣愣地望着远处,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以这个雕塑般的姿势僵立了10分钟,20分钟。伊尹对他的这种“灵魂出窍”已经见惯不惊,知道他又迸发了某种灵感,便耐心地等下去。但今天他“出窍”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半个小时后,他的眼珠还死死地固定在原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伊尹有些担心,忍不住轻轻摸摸他的脸颊。这一摸才解除了魔法,宇文平忽然把伊尹抱起来,在宿舍里转着圈狂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