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的知音(第9/13页)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孝弘自言自语的时候,奈奈正要把画重新放回到保护板里。

“住手!啊啊啊啊啊,住手啊,住手!”

奈奈吃了一惊,停下了动作。

“那幅画,那幅画!”男子号哭着,“听不到了,听不到了!”

男子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跑到孝弘他们面前,然后开始狂暴地撕扯保护板。

“你要干什么!”

“听不到了!挡住了就听不到了!”

孝弘转身试图阻止他,却被他以超乎常人的力量推开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男子的眼睛涌出来,淌得满脸都是。

“听不到了!”

“什么啊!”孝弘禁不住怒喝。

男子吓了一跳,然后一边抽泣,一边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你们听不到吗?音乐啊!你、你也认为我是个傻瓜吧,是吧?听不到的人都会这么说。大家都认为我是傻瓜,特别是说‘从画里听到声音’什么的。只有大夫和布丽奇特才愿意听我解释。可是、可是我的确听到了啊!你们还没把它挡起来的时候,我真的听到了!不要拿走,不要拿走画。你们!不要!”

男子突然一拳重重打在孝弘的脸上。

在倒下去之前,孝弘刚好听到奈奈愕然的低语。

“真的能听到音乐吗?”

男子的脖子下面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名字“麦克·雷蒙德”,住所是萨克斯纪念医院。

麦克的感情起伏很激烈:上一分钟还安安静静,下一分钟就来了疾风暴雨;刚刚还在用鼻子轻轻哼着歌,接着就会号啕大哭起来;说话会在同一个内容上来回打转,但也会突然大幅度跳跃到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上去。好不容易和他说了三个小时,连蒙带猜算是大致弄明白了他的意思。麦克好像是说,他不是私自逃出来的,而是确实拿到了医院的外出许可,自己还去银行取款机取了钱,乘坐太空穿梭机追赶这幅画来到了这里。

孝弘一直坐在狭小的单人房间里盘问麦克,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他深吸一口气,以极大的耐心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询问。

“那么,‘能听到音乐’是什么意思呢?”

麦克的双腿一直不停地抖动,把床都弄得咯吱作响。听到孝弘这个问题,他突然停下动作,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又来了,哭啊哭的,可就是不回答。孝弘摸摸自己的下巴——还在火辣辣地疼。老是这样兜圈子,真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

不行啊。

孝弘把杯子里最后剩的一点咖啡一饮而尽。

麦克的心与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可糟就糟在他是大人的身体,所以人们不自觉地会以大人的言行来要求他。从麦克的角度来说,尽管被人这样对待,可他确实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之所以总是哭个不停……还是要更加和颜悦色地询问才行啊。

“麦克,我不是在责怪你。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强迫你对我解释。别哭了,我只是很好奇,想知道《童稚曲》到底让你听到了多好听的音乐,让你这么辛苦地一路追着它来到这里。你看,其实我也恨自己没有你那么敏锐的听力,没办法听到那种天籁啊。”

麦克抬起头,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孝弘,带着很重的鼻音说:“大夫……”

“呃,我不是医生……”

男子没有理会孝弘的解释。“大夫……现在大夫的脸,就像那幅画的音乐了。”

“啊?”

“很温柔、很好听的音乐啊。又亮、又轻,就像玛丽一样。玛丽呢,是我们的护士长,很温柔,很温柔。总是微笑着对我们说‘做得很好’。我们看到其他东西总觉得很吵闹,只有那幅画和玛丽很好很好。我就想一直盯着看下去。死了的布丽奇特,还在医院的巴德,还有乔丽婆婆都这么说,不是我一个人哦。所以,看的时候能听到声音,不要说我在说胡话哦。”

“当然,当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

——摩涅莫辛涅连接开始。

孝弘的心怦怦直跳。难道真的有这种事情?真的能在看东西的时候听到声音?

——访问路由器。连接萨克斯纪念医院脑神经科的记录。申请检索关于麦克·雷蒙德的文件记录。特别是与视听觉混同有关的数据。还有,同时也检索一下被称作“巴德”的人,以及名叫“乔丽”的老年女性。

——了解。有来自奈奈·桑德丝的信息。哪个优先?

——奈奈的。输出到薄膜显示器上。

——了解。输出完毕。

“呐,大夫,让我看画吧。”

“唔……”孝弘含糊地应了一声,偷看一眼监视器。

奈奈发来的信息看起来是从头脑中直接生成的,完全是口语,内容是说医院的主任医师明天要来这里。麦克今天晚上就由阿弗洛狄忒医院的临床医生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