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这枚雕刻凤尾鱼的沁玉是新婚敬茶时婆婆给她的见面礼,她十分钟爱,一直悬在腰间,偏生珂姐儿抓周宴那日被小女娃不小心给摔断了,她唯恐被人知晓,默默瞒了下来,后来防着婆婆过问,照着模样打了一枚,只是搁在梳妆匣里不再佩戴。

眼下这枚明显是当年原物无疑,怎的又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那丫鬟春祺见王书淮负气离开,慌得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谢云初跟前,

“我的主儿,您一贯是沉得住气的,今日却是怎么了,盼星星盼月亮般将人盼回来,怎的又推了出去?您可别吓奴婢。”

已经备受冷眼,倘若再得罪姑爷,往后日子越发艰难。

谢云初捧着那玉佩神色呆呆坐在床榻,视线从玉佩挪至春祺身上,她穿着一身粉色比甲,腰间系着同色汗巾,还梳着年轻丫鬟方有的双丫髻。

明明春祺在一年前就嫁了人,她该梳妇人髻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闪过脑海。

谢云初心底骇浪滚滚,纤指深深掐入被褥里,眼珠儿不动声色在屋内转了几圈。

她这是游魂了?

还是死后又活了回去?

春祺看着懵然的主子,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儿已满了半岁,您前个儿还看好了日子,定了今日请姑爷回房,这会子把人气走,回头又该如何?奴婢担心您被太太老爷苛责呢。”

通过春祺这番话,谢云初越发确认这是回到了过去。

这一切太突然又太不可思议,饶是谢云初死过一回,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唯有脑子的恨意蓬勃而不休,这会儿别说公婆苛责,便是要休了她,她还得放几根炮仗,烧它三日高香,遂冷笑回了一句,

“随他去。”

见春祺满脸不安,谢云初压下纷乱的心绪,笑着宽慰她,“你先去歇着,此事我自有分寸。”

春祺还是不动,她自幼服侍谢云初,对她性子再熟悉不过,只觉着很不对劲。

谢云初担心被她盘问,便揉了揉肚子,“我饿了,你去帮我煮一碗金丝燕窝粥来。”

春祺脸色又是一震,谢家门第清贵,却不算富裕,小姐嫁入王家,不敢轻易动嫁妆,一直省吃俭用过日子,库房里上好的燕窝也不过几两,每每她想拿出来给小姐补身子,小姐却是不舍,说是要留着孝敬公婆之类。

春祺心底觉得谢云初太无私了些,事事想着旁人,从不顾惜自个儿,眼下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便起身,脚步迈得飞快,生怕谢云初反悔。

目送春祺出了东次间,谢云初茫然坐在金丝楠千工拔步床上,目光悠悠掠过雕刻龙凤呈祥的横楣,悬挂在两侧的大红猩猩鸳鸯锦帐,还有一应熟悉的陈设……

她真的还活着?

手摸到床沿,她试着起身,脚步触地时并无过往的眩晕感,

太好了。

通泰的身子驱散了心底的阴霾,她眼眶泛泪,死过一回,活着就变得难能可贵。

谢云初独自消化片刻,唤来守夜的小丫鬟旁敲侧击一番,确认她回到了天禧八年三月十五这一日。

这个时候,她与王书淮成婚方一年多,而就在这一年半载的光阴中,与他同食同寝仅有一月,余下的日子皆是分居。

再往后,因着王书淮埋身公务,已不习惯与她同寝,夫妻二人便商议每月初一十五同房,待她生下珝哥儿,王书淮来她屋里的次数便更少了。

原以为是他自幼修道,束身养性的缘故,如今想一想,或许他并不喜爱她。

谢云初闭了闭眼,双手扶在桌案,重重吁了一口气。

她要和离。

她可不会傻到再伺候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一想起方才半岁的珂姐儿,谢云初眉头深深皱起。

丢下珂姐儿不是,带走怕也难。

思来想去还没个头绪,那头春祺已将燕窝粥递了过来。

喝完燕窝粥,谢云初继续睡,这一夜浑浑噩噩混过,次日醒来,谢云初眼下一片淤青,精神不怠,二话不说便叫陪房林嬷嬷去上房告假,谢云初看过孩子,嘱咐乳娘和丫鬟照料珂姐儿,回到前世死去的月洞窗下坐着出神,下人见她不言不语,也不敢打搅。

谢云初静静靠在引枕,目光透过半开的湘妃竹帘落在院外。

上京的春姗姗来迟,枝头的海棠在晨露中颤颤巍巍,一阵风来,些许落英翠绿粘在竹帘上,谢云初扶着薄胎裂片天青茶盏浅酌一口香茗,指尖似被绿意缠绕。

她不由想起了这门婚事的始终。

她自少勤勉刻苦,插花茶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六岁那年在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上一举夺魁,名声大噪,被当朝长公主做主,定给了新科状元王书淮为妻。

而这位长公主殿下便是王书淮的继祖母,婚事虽未下明旨,却在帝后跟前过了明路,倘若她提出和离,这位摄政长公主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