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地球的那些往事(第13/19页)

“您的伟大典范教导了我们。外在的权柄毫无意义,唯有提升内在的力量才能获得不朽。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厌倦了在宇宙中的殖民扩张,而将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内心。终于有一天,我们停止了一切征服宇宙的尝试,而将全部的精力用来沟通彼此的心灵,每一个心灵对他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宇宙,每一次心灵的交融,都相当于一次文明的提升。而当我们将所有的沙人心灵都合为一个个体的时候,我们相信,自己终于跨入了神的行列。我们——不,‘我’再也不需要肉体,就能够以纯粹意识的形式从星系的一端飞跃到另一端。我用意识拥抱着整个银河系。”

“在这次飞跃之后,我花了十来个银河年冥思这个宇宙的奥秘,来提升自己的心灵,这几乎是无限漫长的岁月,但对思维的心灵来说,又仅仅是一瞬间。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这个宇宙最深层的奥秘,也明白了诸神创造沙人的目的。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将整个星系的生命,所有智慧的和原始的意识,都融为一体。当这一崇高的目的最终达到时,银河系本身将成为一个智慧生命。我就将成为它的意识本身,从此直到永远。”

“领悟到这一切之后,我在这个银河系中伸出意识的触手,去拥抱一个个文明,让它们和我融为一体,成为我的一部分。请不要误解,神啊,这一切完全出于自愿,毫无强迫,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就会接触到我的意识,他们将我视为神明,而诚惶诚恐地愿意侍奉我,和我融合。没有任何毁灭,没有任何死亡。每一个文明中的每一个生命都在我之中。他们只是一时失去了意识,而当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我’。我就是一切,一切也就是我。”

“历经亿万年的光阴,一切的文明已经和我融合,一切的意识融汇为一点。我不再是沙人,也不仅仅是单个沙人的融合体,我是四百二十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九个文明种族的总和与凝聚,是二十五个银河年的岁月结晶,甚至可以说我是这个银河系的意识本身,只除了你,神秘的神啊。最后,我终于来到你面前,在二十个银河年之后,我仍将和你做最后的对决。我要深入你深藏的内心,了解你至深的奥秘,最后和你融为一体。请允许我这样的僭越,神啊。”

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自白和宣言之后,银河系的至高神识静静地等待着回复。但回复它的,只有一片寂静。纵然将神识蔓延到千万光年外,甚至超空间中,也一无所获。

神识微微波动着,在无边智慧的思维场中,泛起自嘲的波纹。

“果然如此。正如我所预料的,远古的神族早已死去,留下的只是无意识的自动防卫系统而已。这是一场根本不用打就已经胜利了的战争。”

“但是,防卫这个小小的星系,更确切地说,是这颗小小的蓝色行星,有什么意义呢?这里的生命,看上去平平无奇……无论如何,这个秘密我很快就会知晓。”

神识将无数的触角伸向这个行星,想要探索那古神最后保守的秘密。但却被一道无意识的深渊所隔开,根本无法触碰到数万公里之下行星的表面。

“原来如此。”神识释然地明白,“古神的最后一道禁制,超波屏障。”

“不久之前,我还无法对付这种超级技术。然而现在,一切早已不是问题。本质上,无非是用紊乱的超波干扰有秩序的意识波流。找到干扰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神识冷笑着,略微探索了一下,便在十一维空间中找到了超波的来源,并轻轻一划,将其抹平。牢不可摧的意识屏障消失了,现在,这颗行星对它已经完全开放了。

神识志得意满,向着小小的行星沉降了下去。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它就能将这个行星上一切意识都掌握在手中,让它们和自己融为一体。这是它早已反复操练过几百万次的。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神识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然在“沉降”的过程中,却几乎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动。它诧异地又做了一次尝试,结果依然如故。觉察到不可测危险的神识立刻想从中抽身出来,在刹那间瞬移到银河的另一边去,可是仍然无用,它根本无法改变自身的任何状态。一切都“僵住了”。

神识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僵住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时间本身。

更确切地说,是时间对它僵住了,它那无限丰富而迅捷的思维被禁锢在了一个几乎无限小的时间缝隙里。那可以毁灭星系的伟大力量,都因为依赖于时间的维度而无法施展。

超空间跃迁,微空间变形,不连续时空转移……一切的尝试都归于失败,整整十亿年以来,神识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不久又感受到了“恐惧”、“无奈”和“绝望”。经过数十亿年的岁月,它在那神秘对手面前,还是无力得有如婴孩。不知所措的它甚至发出了惊惶的乞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