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地球之行 第六章 记忆芯针(第5/6页)

“没有。我还以为是你胡编乱造的。”他的问话,把我从天马行空的幻想世界里拉回现实。

“不,这是1904年出生的美籍俄罗斯天文学家乔治·伽莫夫的一首五行打油诗。他研究宇宙,发现了宇宙中产生最轻元素的核反应,他喜欢把它称为‘史前的宇宙厨房’。他认为门捷列夫周期表中,包含的宇宙中的所有化学元素,都是在大爆炸的高温下烹饪出来的,从氢原子开始,然后不断向氢原子加入更多的粒子,产生其他的元素。这个人、这首诗是不是很有趣?”

“这个伽莫夫放弃了天文,去研究神学?”我的未婚夫山姆问。

“不,这个天文学家是我喜欢的,他追求真理,幽默风趣,爱好漫画,在面对巨大的天文数字和无数的星星时,他感到忧虑和力不从心,于是写下这首诗。”

“哦。”我们说。

本司汀说话的间隙叹了口气,眉宇间写满了忧伤:“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从特里尼蒂来的年轻小伙子。”

“哦。”我和山姆接不上本司汀的话,他的思维频道一直很奇怪,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和我们处在不同的波段上,鲜有交集。

25/2016年9月11日深夜,普诺岗日冰川。他是人造人。

他是DNA改良、体细胞优选、基因重组后的“人造人”,算是迄今为止,西里斯帝星上人类基因工程的巅峰产物。在与他相处的五天里,我们见证了他的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他的大脑就是一台大型计算机,他的体能估计登上珠峰都不用喘气,他的五官样貌更是帅得精致。他做了许多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古老而干燥的纳米布沙漠,拥有全世界最黑暗的夜空,于是他跑到纳米比亚,浮在半空里睡觉,欣赏从地球上能看到的最美的星辰和银河系。

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两岸,层岩嶙峋,层峦叠嶂,凹陷的峡谷深不见底,于是,他飞到峡谷里去睡觉,告诉地球人他在那里发现了什么。虽然人们当他是神经病,不以为然。

维苏威火山是一座活火山,被誉为“欧洲最危险的火山”,它在公元79年的一次猛烈喷发,摧毁了当时拥有两万多人的庞贝古城。于是,他开着车去了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湾东海岸,在那里扎营,搜索庞贝古城的遗迹。这个遗迹与他要寻找的普诺岗日冰川古国有着相似的背景。

这个奇怪的人造人,他在黄土高坡上的羊群里睡觉,他在埃塞俄比亚的咖啡庄园里睡觉,他在东南亚的孤岛上睡觉。

现在,他要在冰川上睡觉。

无论在哪里睡觉,背包里的那具南卡的尸骨始终陪着他。

我和山姆是自然受孕、自然分娩的地球自然人,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我们每一秒都有暴毙的可能性。我们私下叫他疯子,似乎只有如此,才能从自卑的自然人心理上,找到一丝自欺欺人的自尊平衡。

我们怕冻死过去,不睡,宁可撑着继续前行。

但是,我的眼前却诡异地出现他睡觉的零散画面,就好像我也曾到过那些人迹罕见的地方。在世界每个危险的无人区,都有他的影子。

生命不在同一纬度的人,灵魂是没有交集的。没人懂我的纠结,我正在深陷不可触碰的情感雷区。我渴望与他平等,不是身份的平等,而是智力和思想的平等。

我期盼握住他的双手,去依偎他挺拔的臂膀,静静地听他心脏的旋律,和山谷里他心跳的回响。我天真地认为那心脏会说话,会偷偷告诉我一些什么,就像记忆芯针会告诉我他的一切。

他在险峻处睡觉的画面突然消失了。我的大脑又开始漫无边际地游离。

冰层里探出头来的幽灵着实吓了我一跳。

她先探出的是美丽的一双手,我差点尖叫,害怕她会拉我进入万米冰层,如同下地狱。马上,她婀娜的倩影出现了,细看,她的面容清晰了,身着一袭白衣,手握权杖,倾国倾城,手腕上是花环,许多彩蝶围绕着她。

她款款向我走来,温柔地对我说,“雨果,他不是权贵,你也不是灰姑娘,不要渴望一夜之间成为他的白天鹅。梦魇般的征服欲是可怕的。梦魇般的征服欲是可怕的。梦魇般的征服欲是可怕的……”这个美丽的幽灵女子在重复这句话。

“我没有想过去征服他。”我为自己辩解。城市里的优质男人是我的猎物,山姆也曾是我的猎物,但是,本司汀,不,我从没把他当作猎物。

“他不是逃跑的灰兔,你也不是追他的猎犬。猎犬会将灰兔捕杀,向主人献媚。你没有主人,你不用献媚。”

“那他是谁?”我问,“能否告诉我,他是谁?求求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唯一让你有出轨欲望、诱惑你离开山姆的男人,甚至平凡的你无法从生命科学上判断,他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你靠的只是一个女人的直觉,记住,直觉,你认为他是人,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