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0/26页)

飞球飘飘摇摇地进入母船。母船内部广袤得就像一个小宇宙,明亮的灯光充盈着每一寸空间,照亮了内部的复杂结构。在舱内停机坪上,几个身穿戎装的恩戈人在迎候着。飞球内的土不伦和阿托娜同样戎装笔挺。土不伦停稳飞球,打开舱门,一位年迈的军人首先迎过来,伸出腕足抱住土不伦,“欢迎归来,我的好兄弟。作为先遣部队,你们辛苦了。”

土不伦热烈地回应了拥抱,“提义得兄长,很高兴与你重逢。这些年你作为舰队司令比我更辛苦。”他心疼地说,“兄长你老了。”

从外貌上看,提义得确实已经老迈,皮肤皱褶很深,表层角质化,黑色皮肤已经变成银白色。

提义得叹息道:“是啊。舰队司令的日常工作太多,我不能过多进入冬眠,所以从生理年龄上说,我与父王已经相差无几。依我说,父王还是偏爱他的小儿子啊,给你派了个相对轻松的工作。”

“能者多劳嘛。父王知道我胜任不了你的工作。”

“阿托娜小姐,让我抱抱你。一千二百年过去了,你还像出发时那样年轻美貌,是不是土不伦殿下的爱情滋润了你?”

阿托娜笑着说:“谢谢殿下的夸奖。虽然我明知这是客套话,但对女人来说还是很动听。”

“这一位就是咱们的先祖吧?先祖,请接受后代的跪拜。”

提义得走到先祖面前,按照恩戈人最隆重的礼节,把五条腕足平铺在地上。以他的年龄,做这个动作已经颇为勉强了。先祖忙把他扶起来,“殿下不必多礼。殿下,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我太幸运了。我对土不伦说过,我对你们由衷感激。”

“能见到先祖也是我的幸运。先祖,陛下在指挥舱恭候你,咱们这就过去吧。这个地球畜生,”他用腕足指指姜元善,“是怎么回事?”

土不伦笑道:“这是地球人的一个样本,是我为陛下准备的一个小礼物。他曾经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和政治家,但眼下已经进行过智力弱化,成了我在函电中提过的高智力家畜。”姜元善痴痴呆呆地站着,此刻似乎知道别人在谈论他,便在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提义得厌恶地转过目光,不再注意他。

土不伦问:“兄长,我的妻子呢,怎么不来迎接我?”

“吉美王妃已经出发了。除了陛下和两名侍卫,舰队所有人都已经驾着飞球离开了母船。这会儿他们已经悄悄抵达地球各主要城市,等待总攻令。很遗憾,你们只能在胜利后相见了。”

土不伦没有再问,心中荡起一波怀疑的涟漪。也许提义得说的是实情,但不管怎么说,不让一位妻子先来见见分别一千多年的丈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也许提义得有意不让他俩见面?也许在这一千二百年中,妻子已经被提义得拉过去了?他谨慎地封闭了脑波,没让这些怀疑泄露出去。他也倾听了先祖的脑波,那边平静如常,但他想,以先祖的睿智,肯定也有同样的怀疑吧。阿托娜的脑波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尖峰,大概吉美王妃没有出现在迎接队伍中让她暗自高兴吧。

提义得说:“见陛下之前,是否由我给先祖介绍一下这艘母船?它与十万年前那艘传教团母船采用同样的驱动方式,但内部结构有相当大的区别。”

先祖高兴地说:“谢谢,这正是我的愿望。”

提义得接过驾驶权,驾着飞球离开停机坪。他们先游览了中舱。这儿的空间十分宽阔,但此刻空荡荡的。原先停泊的一千二百个飞球都出发了,只留下一千二百个船坞,酷似一个巨型的蜜蜂空巢,或者像一只巨型的昆虫复眼。虽然这儿一片死寂,但自有迫人的气势。他们又来到后舱,这儿的景象与中舱截然相反,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贮藏罐,或者说一个巨大的集体子宫。提义得介绍道,罐中冷藏着一千万枚受精卵,在几个月前启动了孵化程序。现在绝大多数卵已经变成幼体,只等远征军占领地球,马上就要播撒到各地,成为各个地球城市的新主人。透过观察窗朝里看,这些新孵出的个体柔软白腴,在黏稠的营养液里蠕动着,缠绕着,挤挤挨挨,争着吞食残破的卵囊,有些干脆吞食尚未孵化的受精卵。想到这些东西就要成为地球的新主人,姜元善忍不住恶心,忽然泄露出一个强烈的脑波波峰。飞球内的几个恩戈人都感觉到了,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他。姜元善指着贮藏罐里的白色幼体,口齿不清地说:“蛆。蛆。”

先祖机智地向三个恩戈人解释:“他说的‘蛆’是一种昆虫的幼虫,能在地球人的粪便中大量繁殖,其形状有点儿类似眼前的景象。在地球人的心理定式中,那是一种很让人恶心的画面。所以这家伙尽管智力受损,还是能激起强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