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8/33页)

“啊啊啊啊啊啊!”帕特里夏大叫着,坐起来紧紧揪着胃,“上厕所!上厕所!我要上厕所,立刻马上!!!”

* * *

周一,午餐时她坐在一张长桌子远端,劳伦斯的对面,靠近垃圾桶的地方,没有小团体的孩子都坐这里。

“你能替我保守一个秘密吗?”她问他。

“当然,”劳伦斯毫不犹豫地说。他正在用小刀往自己又湿又黏的灰色汉堡上戳洞,“你已经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了。”

“很好,”帕特里夏压低了声音,挡住嘴巴说,“那你听着,我说的话你可能一句也不信,我知道这听起来会很疯狂。但我必须得找个人说说。你是我唯一一个可以说的人。”她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

4.

每次劳伦斯向帕特里夏展示他的新发明的时候,都会觉得脖子上一阵痉挛,有点像抽筋,只有在他从背包里拿出他的实验装置时才会发生。这事让他想了好几天,直到他意识到:他是在本能地远离帕特里夏,并且抬高一个肩膀。他准备好听她叫他怪物。

“这是我一直在弄的东西。”他会这样开头——然后脖子就开始痉挛。即使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做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停下来。就好像某一部分的自己总会突然陷入六年级时那场激光勺的“展示介绍”灾难。

但是,如果说帕特里夏有什么表示的话,她只是表现出无穷的好奇心。甚至有一天放学后,他向她展示自己从网上买来的遥控半机械蟑螂工具包时,她也是如此。“你从这里把它连接到蟑螂的中枢神经系统,蟑螂就会听从你所有最残暴的命令。”劳伦斯指着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小金属楔块上的小电线说。一辆卡车扑哧扑哧地经过他们坐的步行天桥底下,所以他们只好等到卡车过去了才能说话。

“蟑螂-博格。”帕特里夏看着劳伦斯手上的蟑螂板说。“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她开始用《星际旅行》中博格的语调说话,“多力多滋玉米片无关紧要。”

“所以,你不觉得恶心?”劳伦斯把东西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进背包里。他看着她:虽然有一点紧张,但仍然在咯咯笑着。一辆车拖着一艘船在下面的路上行驶。可能是今年最后的出海机会了。

帕特里夏想。“当然,是有点恶心。不过比我们在生物课上解剖奶牛脑袋差远了。我只是不会同情蟑螂。”她的腿从栏杆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去,踢着桥下面的金属。而此时,按照劳伦斯的父母所了解的,他和帕特里夏正在去往水晶湖路的路上。

俩人看了一会儿汽车。帕特里夏一直把校服袖子卷起来,这样别人看一眼就知道她并没有自残——她真的没有好吗。

“一定要记住,”帕特里夏突然以成年人的口吻说,“控制是一种幻觉。”他可以看到她前臂上完好无损的静脉。他意识到她是在引用那个与她对话的神奇声音。“还有,”她继续说,“我还是很嫉妒你的玩具。你从来不会放弃。你一直在做东西。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你向我展示新东西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这种开心的表情。”

“开心?”有一瞬间,劳伦斯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不开心,我很生气,一直都很生气。我是个厌世的人。”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新词,他一直在找机会把它用在一句话里。

她耸了耸肩。“哦,可是你看起来很开心。你整个人都兴奋了。我很嫉妒。”

劳伦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既怯懦又开心。他揉揉自己酸胀的脖子,先是用一只手,然后两只手都用上了。

不知为何,劳伦斯相信帕特里夏说的跟一些鸟讲话、灵魂出窍的经历都是真的。他始终还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这曾经让他轻易地成为夏令营中被捉弄的对象——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一直拒绝抹杀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可能性。如果帕特里夏——她也算是他的朋友——相信这些,那他也愿意支持她。而且,“巫术”的事情已经让她很痛苦了,要是劳伦斯认为她受的惩罚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那就是对某种最基本的公平观的挑衅。而且话说回来,她的故事真的比其他事情更疯狂吗?比如,劳伦斯的身体似乎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出新的、完全不明来历的特征。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疯狂。

而且,帕特里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了劳伦斯在学校唯一可以说说话的人。即使是坎特伯雷学院其他那些所谓的极客也不配跟劳伦斯一起玩,尤其是在他成功地使自己被禁止进入学校的计算机实验室(他并没有试图黑掉什么东西,只是想做些改进而已)和学校工作室(他当时在做一个小心控制的喷火器试验)之后。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他一起嘲笑“萨利尼亚课程”奇怪的测试问题的人(“信仰对宗教正如爱对___”),而且,他喜欢她在咖啡厅里观察人群的方式,喜欢她在凝视中将凯西·汉密尔顿的学生会竞选变成童话镇郊外正在进行的一场有趣的露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