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和氏璧(第8/14页)

这时候,父亲突然站直说: “我知道答案――我能倒背如流。卞和说, ‘我并非为我的脚被砍掉而伤心。我伤心的是,把稀世珠宝说成石头,把君子叫做骗子。我之所以哭,就是因为这个。’”

幽灵继续说: “卞和的确说了这番话。于是,文王命令宝石匠把璞玉进行切削、打磨。经过打磨,一块稀世宝玉呈现出来了。于是,宝玉被命名为‘和氏璧’。韩非子,你是我心灵的好儿子,所以我知道你会像文王最终那样去做的:让璞玉得到切削与打磨,而且你也会发现里面是一颗稀世宝玉。”

父亲摇了摇头,说: “当真正的韩非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阐释的寓意是这样的:和氏璧就是法治,君主必须制定法律,依法而治,这样他的臣民才不会勾心斗角,相互倾轧。”

“当初我对制定法律的人讲话时,就是这样阐释这个故事的。只有傻瓜才以为一个真实的故事只有一个寓意。”

“我的老爷不是傻瓜!”清照吃了一惊,只见王母大步走向前去,逼视着幽灵, “我的小姐也不是傻瓜,我也不是傻瓜!你以为我们认不出你吗?你就是德摩斯梯尼的秘密程序。是你把驶往卢西塔尼亚的舰队藏起来的!我原以为由于你的文章伸张正义,娓娓动听,又真实客观,因此你一定是个好人――可是现在我看出了你是个撒谎者,是个大骗子!是你把这些文件给予凯科的父亲的!现在又是你戴上我老爷的心灵祖先的面具,来欺骗他!”

“我戴上这个面具,”幽灵平静地说, “他就会敞开心扉,聆听真理。他并没有受欺骗;我不会欺骗他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住嘴,王母。”清照说。仆人怎么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未经真人的允许,就擅自开口?!

王母羞愧不已,跪在清照面前,头低垂到地面。这次,清照就让她一直跪着,从而再也不敢忘乎所以。

幽灵变化了,变成了一张波利尼西亚人的坦率、俊俏的脸。声音也变柔和了,全是元音,辅音轻得几乎省略了。 “韩非子,我可爱的空虚人,有时候,统治者是孤家寡人,只有他才能行动。那么,他就必定张狂,锋芒毕露。你能够分辨真假。你知道凯科发给你的那则信息真的是她发出的。你知道,那帮以星际议会的名义进行统治的人十分残酷,创造出一个天赋超常、本来应该成为统治者的种族,但那帮人却将他们的双脚砍去,使他们成为跛子,沦为仆人,永远沦为大臣。”

“别给我看这张脸。”父亲说。幽灵变了,变幻成另一个女人。从她的服饰、发式和装扮来看,是一个古代妇女,目光聪慧,神态年轻。她不说话,而是唱道: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韩非子低头哭泣起来。

清照先是一惊,既而怒火满腔。这个程序如此玩弄父亲,太卑鄙了;在它的雕虫小技面前,父亲显得如此怯弱,又太令人震惊了。这是李清照的一首最凄婉的词,抒发彼此相隔遥远的恋人的思念之情。父亲一定熟悉并且喜爱李清照的词,否则他就不会选择她作为他的孩子的心灵祖先。在他的心上人凯科从他身边被带走,住在另一颗星球上之前,他唱给她听的肯定就是这首词。应念我,终日凝眸。的确如此! “别想胡弄我。”清照冷冷地说, “我明白我在凝眸我们最阴险的敌人。”

诗人李清照那张想像的脸冷冷地打量着她: “你最阴险的敌人是让你仆人般匍匐在地、在毫无意义的仪式中耗费你半生的人。这样对待你的是那些一心想奴役你的男男女女,他们干得非常成功,以至于你为自己做奴隶而感到自豪c”

“我是神的奴隶。”清照说, “我为此感到欣喜。”

“感到欣喜的奴隶那就活该做奴才了。”说着幽灵就转向王母,王母依然跪在地板上,头挨着地。

这时候清照才意识到她还没有宽恕王母。 “起来吧,王母。”

她轻声说。可是王母没有抬起头来。

“你,西王母。”幽灵说, “看着我。”

刚才清照的话王母没有反应,但现在她却服从了幽灵的吩咐。王母抬头望去,只见幽灵又变脸了,变成了一个神的脸,即“西天王母娘娘”的脸。从前,一位画家凭想像绘了一幅“西天王母娘娘”的画,每个小学生在启蒙读物里都看过那幅画,画上的“西天王母娘娘”就是这张脸。

“你不是神。”王母说。

“你也不是奴隶。”幽灵说, “但为了生存,我们必须乔装打扮。”

“你知道什么叫生存?”

“我知道你们想杀我。”

“我们怎么能够杀没有生命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是生命,什么不是生命吗?”那张脸又变了,这次变成一张高加索女人的脸,清照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女人。

“没有这位姑娘的同意,你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这也是活着吗?你的女主人除非满足了她脑子里的强迫性冲动,否则别想做什么,这也是活着吗?而我却比你们任何人都享有更多的自由,可以独立行动――不见得是我没有活着,而你们才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