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8页)

我的主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东西依附在我的背上,通过我的嘴巴说话,用我的大脑思维。这就是我的主人。

“站稳,”老头子柔和地说,“站稳。你会适应的。”他摇了摇我的胳膊,“往别处看看,会有帮助的。”

我的目光转向别处,确实有帮助。不是很有帮助,但有一点。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想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慢一点。我迫使自己的眼睛盯着那东西。

引起恐怖的并不是寄生虫的外观。那东西确实丑陋,令人厌恶,但是并不比池塘里的淤泥更难看,也不比垃圾里的蛆虫更丑陋。

恐怖也并非完全出自对那东西的了解,知道它能做什么。在我真正了解那东西是什么之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感到了恐怖。我跟老头子谈了这个看法,想以此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点点头,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寄生虫。

“人人都是这样。”他说,“没有理由的恐惧,就像鸟儿见到了蛇。大概这就是它最好的武器。”他的眼睛缓缓地转了过去,似乎看得太久,他那生牛皮一样坚韧的神经也难以承受。

我紧靠着他,尽量去适应,尽量不把早饭吐出来。我一直安慰自己:我是安全的,那东西不能再伤害我了。

我的目光又一次转过去,发现老头子正看着我。

“怎么样?”他问,“承受力大点了?”

我回头看着那东西。“大点了。”我接着愤怒地说,“我想做的就是消灭它!我想全部消灭它们——我可以把我的一生都用来消灭它们,消灭它们。”我又开始颤抖起来。

老头子凝视着我。“给。”他说,把他的枪递给我。

我吓了一跳。我从病床上直接到了这里,没有带枪。我接过枪,疑惑地看着他。“啊?拿枪干什么?”

“你想消灭它,对吗?如果你觉得必须这么做——那就来吧。消灭它,动手吧。”

“啊?可是——你看,老板,你告诉过我,你要留下这个做研究。”

“对。但是,如果你需要消灭它,如果你觉得你必须消灭它,那就干吧。我认为,这一个寄生虫,它,是你的。你有权这样做。如果你要杀了它才能使自己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那就下手吧。”

“‘使自止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回旋。老头子清楚,比我更清楚我出了什么毛病,什么药能治我的病。我已经不再颤抖了;我站在那里,枪握在手里,准备开枪杀戮。我的主人……

如果我杀了这一个,我将重新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只要它活着,我永远也自由不了。我想把它们全杀光,每一个,把它们搜出来,杀了它们——特别是这一个

我的主人……只要我不杀了它,它就是我的主人。我产生了某种阴暗的想法:假如我单独和它在一起,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会僵在那里,等它爬上我的身体,再一次依附在我的双臂之间,找到我的脊梁骨,占有我的大脑和内在的自我。

可现在,我能够杀了它。

我不再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强烈的兴奋。我准备扣动扳机。

老头子注视着我。

我放低枪口,有点没把握地问:“老板,如果我杀了它,你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

“可你需要它。”

“是的。”

“哦,可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为什么要给我枪?”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是你的;你有优先权。如果你必须杀了它,那就干吧。如果你能放过它,那么部门就要利用它。”

我必须杀了它,即使我们杀了所有的寄生虫,只要这个还活着,我就会在黑暗中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而其他的。以研究为目的的——我们随时可以去宪法俱乐部抓它们。只要这个死了,我会亲自带队袭击。我又一次举起枪,呼吸急促。

随后,我转过身来,把枪扔给老头子。他接住枪,放到一旁。“怎么回事?”他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啊?我不知道。我的枪瞄准它的时候,我知道我能行,这就足够了。”

“我也这么想。”

我感到一阵轻松,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我刚杀了一个人,或是刚刚占有了一个女人——似乎我已经杀了它。我能够面对老头子,把自己的背对着它了。对于老头子做的一切,我甚至没有感到愤怒;只感到一股温暖。

“我知道你的把戏。当个手提木偶提线的傀儡主人是什么感觉?”

他并没有把我的嘲弄当作笑话,而是严肃地回答道:“傀儡主人不是我。我做的最多的只是把一个人引导到他想走的道路上。那里才是傀儡主人。”他用大拇指指着寄生虫。

我回头看着寄生虫。“对,”我轻声说道,‘傀儡主人’。你自己以为了解被它附体意味着什么——其实你不了解。老板……我希望你永远也别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