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8/9页)

约翰逊这一下不算重,比不上他打老婆的劲头(在老婆离开他之前),更比不上他打那些不愿招供的犯人。这之前,史密斯一直全无表情,一句话都不说,由着别人推搡他。发生的这一切,他一点也不明白,于是尽量什么都别做。

然而,看到水兄弟被这个异族人殴打时,他猛地一挣,摆脱控制,朝约翰逊伸出手去。

——约翰逊消失了。

草地上,一双大脚留下的脚印还在,倒伏的草叶还没抬起头。只有这些能证明这里刚刚站过一个大活人。吉尔瞪眼看着那地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伯奎斯特的嘴巴闭上了,又张开,哑着嗓子说:「你把他怎么了?」他的眼睛瞪着吉尔。

「我?我什么都没做!」

「少装蒜!地板上有个活门?还是别的什么机关?」

「他到底上哪儿去了?」

伯奎斯特舔舔嘴唇。「我不知道。」他从大衣下掏出一把枪,「但你别想把你那些花招玩到我身上。站在这儿别动——我要带走这个人。」

史密斯已经复归常态,温顺地等待着。他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做出了不得不作的最少一点行动。但枪他见过,初登火星的地球人手里就握着枪。这把枪的枪口正对着吉尔的脸。他不喜欢这把枪在吉尔脸上激起的表情。他灵悟到,这是个体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关键点,在这种时刻,冥想必须引发正确的行动。只有这样,个体才能继续成长。他行动了。

灵老们教过他,他们教得很好。他朝伯奎斯特走去。枪口迅速转过来,对准了他。他伸出手——伯奎斯特不见了。

吉尔尖叫起来。

史密斯脸上一直毫无表情,现在却陡然一变,充满惊恐与绝望。他意识到,在这个关键点上,他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吉尔,身体开始发抖,两眼一翻,慢慢瘫倒在地,像胎儿一样蜷成一团,一动不动了。

吉尔的歇斯底里顿时无影无踪。病人需要她,现在不是发泄感情的时候,也没工夫猜测那两个人为什么消失了。她跪在地上,开始检查史密斯。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她把耳朵贴在他肋部。吉尔本以为史密斯的心跳停止了,但是,过了好久,她听到了很慢很慢的一声「噗通」,四五秒钟之后,又是一声。

这情形让吉尔想起了患自闭症的精神病患者,但像这种近于昏厥的自闭,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即使在催眠麻醉的演示课上也没见过。她听说在印度,有的修行者能达到这种类似死亡的境界,但她以前从来不相信这种传说。

一般情况下,处于这种情形的患者,她是不会急着弄醒的,而是让医生来处理。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刚才发生的事不仅没有动摇她的决心,反而让她更加坚信:决不能让史密斯重新落入当局之手!但是,用尽她知道的所有办法抢救了整整十分钟之后,吉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他。

她来到本的卧室,翻出一个破旧的大行李箱,就是作普通手提箱太大、作衣柜又太小的那种。她打开箱子,发现里面塞满录音笔、洗漱包和衣服之类,甚至包括一条可以插入电话的语音链接线。总之,一个记者紧急外出所需的一切物件,无不配备停当。吉尔心想,就凭这个箱子,也说明本并非如他的助手卡尔加伦所想的那样,出差去了。但这会儿不能浪费时间细细琢磨。吉尔将箱子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把空箱子拖进客厅。

史密斯的体重比吉尔重得多,但长期对付体重两倍于她的病人所练就的肌肉好歹还是让她把史密斯塞进大行李箱。要关上箱子,她只能把他对折起来。史密斯的肌肉很僵硬,但轻轻推压之下,很容易就折了起来,像橡皮泥一般。箱子的空当处,她用本的衣物填实了。本来她还想在箱上钻几个小孔,作通气用,可箱体是玻钢制成,奈何不得,只好作罢。她心想,史密斯处于休克状态,代谢活动低下,不需要多少氧气,应该不会窒息的。

箱子实在太沉,吉尔两手用劲才勉强提起来,提着走是绝对不可能。幸好箱底装有「红帽牌」小脚轮,可以拉着走。她把箱子拉到门口,那几个小脚轮在草地上留下几道难看的辗痕。

这一次,空中出租车是坐不得了。吉尔没有上楼顶,而是下了楼底地下室,从一条供维修工用的通道出来。一路无人,只在地下室碰到一个维修厨房给水管道的年轻人。见有人推着偌大的箱子过来,他挪开身子。「嘿,妹子,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啊?」

「尸体一具。」吉尔没好气地回答道。

年轻人耸了耸肩,「问个屁问题,得个屁答案。我真得学乖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