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勒斯的先知(第5/13页)

进化论者无视基于地质记录的公认诠释,他们也无视胎盘的奇迹和眼睛结构不可化约的复杂性。

保罗在大三和大四学年研习人类学。他研究直立人和尼安德特人的遗迹,研究非人,研究阿法种、南方古猿和潘神。

在考古学的世界里,人与非人的界线有时很模糊——但它并非不重要。对一些科学家而言,直立人是一个消失已久的人类种族,是人类族谱树上一根凋谢的分支。而对那些更保守的科学家来说,直立人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另一个种族,是造物者不小心打了个嗝,是用同一个工具箱生产的独立的造物——不过这是一种极端的观点。主流科学自然还是赞同以是否使用石器为判断依据。人类会制造石器,无灵魂的野兽则不会。当然了,学界仍然存在争论,哪怕是主流领域也是一样。在肯尼亚发现的化石KNM-ER 1470极其微妙地居于人与非人之间,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发明了一个新的分类:近人。学派间的争论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因为双方都声称人体测量数据证明了自己的观点。

就如突然降临阻止了一次操场群架的仁慈的教师,遗传学家出场了。于是,在保罗一生两大激情所在——遗传学与人类学的交汇点上,古元基因组学诞生了。

保罗在五月获得了学士学位,并于九月开始了一项研究生课程。两年之后他获得了一个更高的学位,便动身前往东海岸为威斯汀基因组工作,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遗传研究实验室之一。

三周后,他已身处坦桑尼亚的旷野,学习从5800年前的骨骼中提取DNA的专利技术。这些骨头来自世界的黎明。

***

两个男人走进了明亮的房间。

“所以实际检测就是在这里完成的?”这是个陌生的嗓音,带着澳洲城市口音。

保罗从显微镜上抬起眼来,看到他的主管身边站着一位穿灰西装的年长者。

“是的。”莱昂斯先生说。

那个陌生人用柚木手杖支撑身体重心,他留着灰色短发,整齐的偏分。

“这永远都是这么惊人。”陌生人一边说一边环视周围,“全世界的实验室都是这么地相像。那些在任何事务上都不能互相苟同的文明,在此事上能达成统一:如何设计离心机,试管架安在何处,墙应该漆成什么颜色——永远是白色,桌面则是黑色。”

莱昂斯先生点点头。莱昂斯先生总是把权威摆在脸上,就如同穿了一件大两个号的制服。这就需要他随时调整自己,好显得很得体。

保罗站起来,脱下了乳胶手套。

“我是加文·麦克马斯特,”陌生人说着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认识你,卡尔森先生。”

两人握了握手。

“保罗,你可以叫我保罗。”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加文说。

“我刚好要歇一会儿。”

“你们两个随便聊。”莱昂斯先生说着,告罪离开了。

“请坐,”保罗朝一张近处的工作台做了个手势,“坐这儿。”

加文沉身坐到凳子上,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他说,“但我真的需要和你谈谈。我们前几天给你留言了——”

“哦,”保罗的表情变了,“你是来自——”

“对。”

“你到这里来和我联系真是很不寻常。”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状况就很不寻常。”

“我可不愿意在工作场合接到另一项工作的邀请。”

“你好像误会了。”

“怎么会?”

“你称之为一项工作,其实不如将之看做是邀请你当顾问。”

“麦克马斯特先生,我现在的工作非常忙,我正在同时进行好几个项目。老实说,我很惊讶威斯汀基因组竟然会让你进来。”

“威斯汀已经知道了。在今天和你联系之前,我已擅自和管理部门谈过了。”

“你是怎么……”保罗看着他,而加文抬起了一边眉毛。在公司与公司之间的事务中,问一句“怎么”通常只是修辞性的。答案都如出一辙,并且往往带着美元符号。

“当然了,我们将付给你相应的津贴,兄弟。”麦克马斯特从桌面上滑了一张支票过去。保罗随便瞄了一眼。

“我说了,我现在同时进行着好几个项目。这里的其他采样员可能会对此感兴趣。”

麦克马斯特笑了。“通常我把这种说法看做一种谈判策略。不过你并不是这个意思,对吗?”

“对。”

“我曾经很像你。见鬼,也许我现在还是很像。”

“那你就理解我的意思了。”保罗站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理解你。有的时候,不缺钱会让事情变得更容易。有时我觉得只有出身富贵的人,才会明白钱是多么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