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赃记(第15/19页)

最后床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嘀嘀声。吉纳迪不假思索地摸到了眼镜,然后又犹豫了。轻声骂了一句之后,他带上了眼镜。

超萨奇展现在了周围:一座巨大复杂的发光城市,透过船运集装箱的墙壁也能够看到。今天的世界地图上,中国的方向非常拥挤,他后来才发现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把海量的细节删减到只剩下微弱的闪光和低语,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集装箱是阿基拉号上众多改造船运集装箱之一。用超萨奇的术语来讲,这些集装箱叫做包。大多数包都有从外面看不到的门,因此当它们被一个接一个地堆到一起时,你不必走到甲板上便可以在它们当中穿行。吉纳迪的包和另外九个这样的集装箱组成了一排。上方和下方还有更多的层次,通过一些集装箱顶棚和地板上的门可以抵达那些层次。

包将和合法的集装箱一起在目的地被卸下船。在一次罕见的非法冒险行动中,超萨奇侵入了全球集装箱跟踪系统。从官方的角度来看,超萨奇的船运集装箱甚至并不存在。它们从一艘船上被卸下之后,早晚会被装到另一艘船上,然后再被运到各处,正像是互联网上的信息包。它们在系统中永无休止地碰来碰去,永远没有终点,但总能遇到一起,并共同构建像这个一样的临时复合体,然后分散开来到另一处重新组合。它们共同组成了超萨奇的首都——一个永远在运动、永远在重新自我配置的城市,而且不管何时,它几乎全部位于国际水域。

装着钚的集装箱并不是这个复合体的一部分。从此处到不了那里,事实上从任何地方你都到不了那里。登船的第一夜吉纳迪就悄悄地溜上了甲板,发现目标位于堆叠在一起的很多集装箱的最上部,高度足有三十英尺。他花了十分钟才摇摇欲坠地爬到那里,抵达的时候心跳得厉害。黑暗中,船在慢慢摇晃,风向飘忽不定,如果他摔下去怎么办?他检查了那个集装箱的门,它被封住了。但周围的集装箱都只贴了检查封条:它们都是空的。

他没有再次尝试爬上去,但是一直盯着它。

此刻他穿行在超萨奇迷宫一般的集装箱当中,经过了休息室、饭馆、简易厕所和工作区。一些前去加拿大度假的瑞典人招手并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们显然已经喝了几杯了,因此他只是笑笑,脚步没停。他走过时看到很多人安静地坐在舒适的躺椅内。他们在工作,他没有打扰他们。

他找到了自己平常的工作站,但是与他相邻的米兰达的工作站却是空的。另一个女人坐在附近,一边呷着啤酒一边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声情并茂地交谈。

在某个地方,或许是世界的另一端,另一个人正在挥舞双手,复述着这个女人的言辞。她正在操控,远处的那个人是她的傀儡。

昨天米兰达和吉纳迪探访了芝加哥的一处公交车站。两个人都操控着傀儡,但是米兰达的操控技术比吉纳迪好得多。他的整个上身被红外激光照射着,系统可以读取他的姿态、手势,甚至是手指的精细运动,然后传送到另一端的那个人身上。对吉纳迪来说,这种体验就像是在移动游戏世界中的一个化身。解读系统命令所需的身体技能全在傀儡身上,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吉纳迪做得很轻松。

但是他必须一连好几个小时与没见过的人碰面,即便他是在距离接触地点几千英里的地方操控,每一次新的见面还是会让他胃部发紧。

在停车场,他和米兰达做了许多年代以来无数皮条客、教堂招募员和性侵害者做过的事情:在下车的人当中寻找可能独居的年轻人。他正在学习辨识肩膀的一种特别姿态,一种表情:对于在大城市中孑然一身的恐惧。

他和米兰达操控的傀儡都是看上去很值得尊重的人。他们俩或一起或单独,接近这些情况不明的年轻人,向他们提供工作。超萨奇在招人。

结果是令人惊异的。招来一名没有技能或社会关系,又缺乏安全感的十八岁少年,教他做一名傀儡,让他穿上一身精致的西装,然后把他送到一座大城市的市中心。一天之内,他就可供某个自信而有经验的审计员、私家侦探、精明的商人或者医院建筑顾问操控。他可以参加会议、写报告、从一个联系人那里驱车去见下一个联系人,可以一天之内更换好几次身份。他所要做的只是复述传到他耳朵里的话语,以及遵守来自触觉界面上的指令。通过操控傀儡,每一个专业人士都可以构建自己的网络,一天之内同时照顾很多城市里的生意。而通过简单的观察,这些孩子可以学到商业和政府内部的大量知识。

吉纳迪正在发展自己的傀儡网络,在全世界的核废料储藏区做例行的检查工作。这些年轻人需要资质,于是他和超萨奇资助他们上学。他们不在学校的时候,吉纳迪就会操控他们去废料储藏区,那时候他们以他用自己名字成立的合法咨询公司代表的身份出现。他的名字在圈子里有一定威望,所以那六位年轻男性和三位女性也算是一只脚入了门。因为是吉纳迪在操控他们,所以他们表现出在现场发现问题的高超技能。所有人都在迅速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