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殖场(第2/7页)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冲那个嗡嗡轻响的殖场嚷道。

“脑子,献给圣婴耶稣的新鲜脑子。”殖场用柔和的女低音吟唱道,把乔吓得毛骨悚然。“买下我的脑子!”半打花椰菜般的东西从殖场的背上猥琐地冒了出来,又羞怯地缩了回去。

“这儿不需要什么脑子,”乔固执地说,他紧紧抓着枪柄,手指都泛白了,“也不需要你这种东西在这儿瞎转悠。快滚。”

“我是很棒的九条腿的半自动机器!”殖场吟唱道,“我正在赶去木星的路上,为了爱执行一项任务!你为什么不买下我的脑子呢?”三只长在眼柄上的好奇的眼睛从它前端的斜面上杵了出来。

“啊……”玛蒂的到来,省却了乔变着法儿多说几次“滚开”。二十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执行一次短期维和任务之后,她把那身老战斗服顺回了家。她保持住了身材,好让自己能挤进战斗服。她走过来时,战斗服左膝发出不祥的吱嘎声。尽管不常动用,但它仍然运作良好,能胜任其主要任务——吓退入侵者。

“你,”她抬起一条半透明的胳膊,瞄准殖场,“离我的土地远点。赶紧的。”

乔也作势抬起霰弹猎枪,拨到全自动档位。玛蒂的战斗服肩上有武器,不需要猎枪来火力支援,但他壮壮声势也好。

殖场嘟哝道:“你们为什么不爱我?”它的腔调很哀怨。

“离我的土地远点。”玛蒂加重语气,声调如此高昂,乔禁不住皱了皱眉。“十秒钟!九,八……”她胳膊上弹射出一环环微弱的光圈,好久没用了,高斯枪蓄能时嗡嗡直响。

“这就走!这就走!”殖场稍稍抬起身,往后退去,“真无法理解。我只是想给你们自由,去探索宇宙。居然没有人买我的新鲜果实和脑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们等待着,直到殖场退回小山顶上的转弯处。玛蒂先松懈了下来,光圈退回战斗服的胳膊里,随着能量减弱,晶莹飘逸的半透明战斗服褪成了单调的淡褐色。乔扣上猎枪的保险。“杂种。”他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玛蒂看上去挺憔悴,“这一只胆挺大。”

乔注意到她的脸苍白憔悴,拳头捏得紧紧的。她哆嗦了,乔意识到这一点,毫不惊讶。今天她肯定又要度过一个噩梦不断的糟糕夜晚了。

“缺一道篱笆。”去年他们断断续续讨论过,要用电网把供暖总站到小甲烷工厂的地块都围起来。

“这一次也许该来真的了,也许。”未做警告就给路过的人上电刑,玛蒂不太喜欢这个主意,但面临泛滥成灾的无赖殖场,她会改主意的。“帮我脱掉,我得去做早饭了。”她说。

“我得去清扫牲口棚。”乔抗议。

“这活儿不急,早饭要紧,”玛蒂颤巍巍地说,“我需要你。”

“好吧。”乔点点头。她看上去糟透了。离她上一回致命崩溃已经好几年了,但是当玛蒂说“我需要你”时,乔不去搭理她可不太明智。万一她再次崩溃,把她的备份转载进新身体,他会在生化实验室忙得一塌糊涂,忙到累断腰。他扶着她的胳膊,向后门廊走去。快走到时,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玛蒂问。

“好一会儿没看到鲍伯了,”他慢慢说道,“牛挤完奶之后,我让它去把牛群赶进北边的围场。你看会不会……?”

“我们可以在控制室查看一下,”她疲惫地说,“你真的很担心吗?”

“那个东西还在周围晃悠呢。你怎么看?”

“鲍伯是一条很棒的工作犬,”玛蒂不太确信地说,“殖场伤不了它。它不会有事的,你可以呼叫一下。”

***

乔帮她脱下战斗服,玛蒂花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这间破旧大屋他们已经占了二十年,做了很多改造,厨房铺着石头地砖,温暖、简朴。他们开始吃早饭:自己养的母鸡下的蛋、自己做的奶酪、山谷另一边的嬉皮士社区出产的黑麦吐司面包。唯一从山谷外购买的东西是咖啡,咖啡豆子采自一条强壮的转基因茎条,长起来像年轻人的络腮胡子一样,爬满整个坎伯兰山顶。他们之间话很少:乔本来就话很少;而玛蒂,此时没有她想讨论的话题。安静抑制了她心中的魔鬼。他们相识那么多年,即使两人之间没有话要说,也可以安静相伴。铸铁炉对面窗台上的无线电关着,挂在冰箱旁墙上的电视也关着。早饭是一天中的安静时光。

“狗没有回话。”乔看着杯底的咖啡渣,说了一句。

“它是条好狗。”玛蒂犹犹豫豫地瞥了一眼院子大门,“你担心它会离家出走去木星?”

“它刚才和我一起在棚里。”乔端起盘子,放进水池,打开热水冲洗盘子,“清理完走道,我让它把牛群赶去围场,我好清扫牲口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