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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井中发出嘎嘎的响声。没过多久,“狗日的”从上方降了下来。开电梯的女人不见了,“狗日的”自己操作制动器。

“很好,你没跑掉。”

“我不害怕这个地方。”

“狗日的”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你当然不害怕。你就是从这儿出去的,不是吗?”他从电梯里走出一步,朝大楼中的阴暗处打了个手势。警卫们从福生原本以为只有阴影的地方走了出来。他强忍住尖叫的冲动,但“狗日的”还是发现了他身体的颤抖,并为此露出微笑,“搜他的身。”

一只只手拍打福生的侧肋,摸索他的双腿,轻戳他的下体。警卫搜完后,“狗日的”示意福生跟他进入电梯轿厢。他略微估计了一下两人的重量,然后朝传话筒喊了一句。

上方传来压舱人拥入另外一架电梯轿厢的声音。他们开始上升,在一层层地狱中向上穿行。空气中的热量越来越浓厚。尽管身处这座建筑的中心部分,却仍如同暴露在热带阳光之下那样炎热。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蒸笼。

福生还记得睡在这座大楼的楼道上,周围的其他难民身上散发出恶臭的味道,把他熏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记得他那时常常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手上黏稠而滚烫的鲜血。一个黄卡人向他伸出手,乞求他给予帮助,但那时的他抽出敲掉了瓶底的玻璃酒瓶,刺进了那人的喉咙。

福生闭上眼睛,将这些记忆驱离脑海。

你那时候快要饿死了。没有别的办法。

但他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理由。

电梯继续上升。一阵清风吹拂着他。空气变得凉爽了,还带着木槿和柑橘的气味。

一间宽阔的大厅一闪而过――这是一个散步场所,直接与外界空气相通,里面有精心设计的花园,酸橙树种在宽阔的阳台边缘。福生不由得思索,人们得把多少水提到这么高的地方;还有这一切所需花费的卡路里。这也揭示了那个人所拥有的力量,让人在震撼的同时不由得心生畏惧。他已经距离很近了。非常非常近。

他们抵达了大楼的顶层。整座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在他眼前展开:王宫大殿的金顶――幼童女王在那里召开宫廷会议,颂德・昭披耶则幕后操纵;位于山上的孟固寺的尖塔――如果海墙倒塌,那将是这座城市中唯一能露出海面的东西;遍布全城、摇摇欲坠的扩张时代的大楼。还有包围这一切的,大海。

“景色不错,你觉得呢,黄卡人?”

在宽阔屋顶的另一边有一座白色的大帐篷,它在海风中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帐篷下的荫凉处,粪肥巨头四肢张开坐在藤椅上。他很胖。自从柯珍珠在马来亚市场上垄断了抗锈病的榴莲之后,福生还没见过这么胖的人。或许他还没有在槟城卖甜品的阿邓那么胖,但就算如此,他的肥胖程度也够让人吃惊的了,毕竟现在能提供卡路里的食品相当匮乏。

福生慢慢地走过去,行了一礼:深深地低着头,下巴碰到胸口;然后双手合十,放到比头顶还高一点的地方,以显示他对这人的尊敬。

肥胖的男人看着福生,“想和我谈生意的人就是你吗?”

福生的喉咙似乎一下子卡住了。他只能点点头。对方耐心地等待着。一个仆人将冷的甜咖啡端过来,送到粪肥巨头手上。他轻轻啜了一口。“你要喝点吗?”他问。

福生仅存的理性促使他连忙摇头。粪肥巨头耸耸肩,又啜了一口咖啡。他什么都没说。四个穿白衣服的仆人抬着一张餐桌走过来,桌上铺着亚麻桌布。他们把餐桌摆在他的面前。粪肥巨头朝福生点了点头。

“来,别太拘束了。吃吧,喝吧。”

一张椅子塞到他的屁股下。粪肥巨头招待福生的食品是炒尤德克斯宽面条、一只螃蟹、青木瓜色拉,以及猪肉糜、咖喱鸡和蒸米饭,此外,他还递过一盘切好的木瓜,“别害怕。鸡肉是最新的基因破解产品,木瓜是刚从我东边的种植园摘的。最近两个季度都没有一丁点儿锈病的迹象。”

“怎么……?”

“我们烧掉了任何露出染病迹象的树,它们旁边的树也都烧掉。另外,我们还把缓冲区扩大到五公里。再加上紫外杀菌,看来已经足够了。”

“啊。”

粪肥巨头朝放在桌上的小小的扭结弹簧点了点头,“十亿焦耳?”

福生点点头。

“你有现货出售?”

福生摇摇头,“我卖的是制造方法。”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买?”

福生耸耸肩,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从前,这样的讨价还价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就像是他的天性。但那个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绝望。“如果你不买,我可以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