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爆炸(第9/27页)

史林非常意外,因为过去两次陪司马夫妇来以色列,他们从不提让史林去那个研究所,甚至在闲谈中也从不提它。史林一直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司马夫妇总是小心地捂着那边的一切。今天的态度变化未免太突然。他看看司马完,后者点头认可。卓君慧对丈夫说:“你也去洗浴吧,洗完早点休息,要连着绞两三天脑汁呢。”

司马完嗯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史林有点纳闷:她所说的“绞两三天脑汁”是什么意思?按说,在魏茨曼研究所应该是卓师母去绞脑汁吧,那是她的本职工作。卓师母坐到沙发上,和史林聊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她去接了电话,听见她声音柔柔地说了很久,最后说:

“去吧,我和你爸都尊重你的决定。”

等她放下电话过来,史林发现她神情有些黯然。

“儿子的电话。”她说,“军队在大学征兵,他办了休学,参军了。他说,中国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他的很多同学都参军了。”

史林在老师家里见过这位晚5届的师弟,印象不是太佳。他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玩世不恭的小伙子原来是性情中人,是一个热血青年。他钦佩地说:“师母,他是好样的。如果我这会儿在大学,也会报名参军。”

卓师母叹口气:“我和他爸爸都支持他的决定。当然,担心是免不了的,他年纪太小。”

“他到什么部队?”

“南方一个长波雷达站。在那儿,他的专业多少有点用处。”

司马完在浴室里喊妻子,让她把行李箱中的电动刮胡刀拿过去。史林觉得自己留这儿不合适,立即起身告辞。临走那个念头又冒出来:终日与丈夫耳鬓厮磨的卓师母是否知道他脑中的异物?她不可能毫无觉察吧。史林想,国安部委派的工作真是难为自己了,现在,面对一向敬重的司马老师和春风般温暖的师母,还有他们满腔热血、投笔从戎的儿子,他真不愿意再扮演监视者的角色。

第二天,他们借用卡斯皮先生的大奔,由卓师母开着去魏茨曼研究所。路上史林有一个明显的感觉:睡过一觉之后,司马夫妇已经把卡斯皮那番沉重的谈话和对战争前景的担心完全抛在脑后。现在他们一心想的是去魏茨曼研究所之后的工作,有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期盼,一种隐约的兴奋。行路时,夫妇两人一直在进行简短的交谈,如:“肯定是战前最后一次冲刺了。”或者:“我估计这次会有突破。”他们的谈话不再回避史林,似乎史林也突然成了“圈内人”。史林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揣摩着。

研究所在海边,是一幢不大的四层灰色小楼。门口没有设警卫,汽车长驱直入,停在长有棕榈树的院内。小楼内部的建筑和装修相当高档,过往的工作人员都热情地和司马夫妇打招呼,看来他们在这儿很熟络的。三人来到一间地下室内,屋子比较封闭,里面有7张椅子,类似于牙科病人坐的那种可调节的手术椅。南墙上有一个相当大的电脑屏幕。屋里已经有5个人,司马完夫妇同他们依次握手,同时向史林介绍他们的身份,其中有一些史林已经早闻其名。那位黄面孔、衣冠楚楚的男人叫松本清智,是日本东京大学物理系的主任;那位俄国人叫格拉祖诺夫,长得虎背熊腰,胡须茂密,是“俄国熊”这个绰号的最好标本,他是俄国实验地球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是东道主,以色列人西尔曼;这位是印度人吉斯特那莫提,瘦骨嶙峋,衣着粗劣,令人想起印度电影中的弄蛇艺人;年纪最大的高个子是美国人肯尼思·贝利茨,满头白发,粉红色的手背上长满了老人斑。卓君慧说,他是这个“160小组”的组长。

160小组?史林疑惑地看看她。卓君慧笑着解释,这个研究小组完全是民间性质,一直没有正式名称,在他们的圈内常被戏称为160小组,后来就这么固定下来了。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小组成员的IQ一般都不低于160,都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不一定是最著名,但一定是最杰出的,比如那位印度人,是一个无正式职业的贱民,完全靠自学成才,在物理学界内外都没有名望,但他的实力不在任何人之下。”卓君慧补充说。

这句介绍让史林掂量出了这个小组的分量。他很困惑,不知道这几个人的集合与“脑科学”有什么关联。卓师母还介绍了第6位——电脑屏幕上一个不断变幻着的面孔。她说这是电脑亚伯拉罕,算是160小组的第8个成员吧。

几个人都微笑地看着第一次与会的史林。司马完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年轻人,专业是理论物理,智商160,是一个不错的候补人选。“我因个人原因即将退出160小组,所以很冒昧地向大家引荐他,彼此先接触一下。当然,是否接纳他还要等正式的投票。”他转向吃惊的史林,“小史,请原谅我事先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反正是非正式的见面,究竟参加与否你有完全的自由。不过我想你肯定会参加的,因为,”他难得地微微一笑,“这是向宇宙终极堡垒进攻的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