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第6/7页)

“真不意外。”卡西乌斯的母亲以讥讽的语气说。

“这是差别待遇!”戴克索的父亲卡珐克斯大吼。他一下掐掐自己分叉的红胡子,一下拍拍歇在左手臂的大狐狸:“这样包庇袒护,也太不避嫌了。我这人脾气并不大,但连我也看不下去!”

“卡珐克斯,你小心一点儿,”奥克塔维亚语气冰冷,“有些话讲出口就无法收回。”

“如果他想收回,一开始就不会说。”戴克索望向从气体巨行星来的各个家族,暗忖着他们应当会与自己同一阵线,“但我认为,我父亲是想向最高统治者确认一件事——即便是您,应该也无权更动律法。您对您自己的父亲不也坚守这一点吗?”

三御史一脸凶恶地上前。奥克塔维亚仅是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没错。不过,忒勒玛纳斯的新少主,你忘了一件事——我说的话,就是律法。”

这是个禁忌。或许金种彼此之间仍有高低尊卑,但有一分默契:不可明言自己统治对方,否则将引来杀机。或许,最高统治者在晨曦宝座上坐得太久也太舒服,忘了这件事。她说的话并非律法。这么宣称等于直接与许多家族宣战。

当然,对此发展我可是敞开双臂欢迎。

她目光与我交汇的剎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铸下大错。而且我们也都明白,她无力阻止我的下一步棋。

“该我的你别想抢!”我咆哮。

我抡起武器劈过去。卡西乌斯举起剑,但心里很清楚,当初他在泥泞里没给我投降机会,此刻我自然也不会为他留下活路。见我逼近,他面色一白,眼前大概闪过了自己即将失去的一切,感叹着生命多么宝贵。他至死都是金种。许多人叫我住手,高喊着不公平。

但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如果立场互换,我早已命丧剑下。

卡西乌斯朝我喉咙一抓,但不过只是虚晃一招。锐蛇化作鞭子,扫向我腿部。在他的算计中,我应当紧张地跳开,但我直扑过去,闪进鞭子内侧,利用月球的低重力腾空翻到他上方,途中头也不回地甩出鞭子。锐蛇缠住他伸出的右臂,我压下手指,鞭子收缩,变为剑刃。这瞬间的声响仿佛冻结的树枝遭人折断。

卡西乌斯·欧·贝娄那持剑的手臂已被我取下。

现场有静默,有惊呼,两方势均力敌。良久,我没有转身,当我回过头,卡西乌斯还站在那里,牙齿格格打战,看来那口气撑不了太久。终于,他倒下了。现在仍没人上前。贝娄那将军望着地面,哑然无语。

“我说住手!”最高统治者怒吼,两名御史从高台跳下,落地时已将武器展开。

“了结他!”奥古斯都也大吼。

我往卡西乌斯走去。此时他还有力气朝我啐口水,但嘴唇却抖个不停——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轻蔑对手。我举起剑,却被扣住手腕。对方力道不大,动作轻柔,纤细之中流露出暖意。

“戴罗,你已经赢了。”野马静静地说。她绕到我面前,直视我双眼。两名御史停在场外静观其变。“不要迷失自我。”

确实,我无法想象伊欧在往生谷中看见这一幕会怎么想。身处地狱时,我不时遗忘梦想,可是野马总能为我寻回。无论伊欧是否眷顾着我,我可以确定的是,现在野马望着我的眼神足以令我将手放下。她露出微笑,神情像是在数年后又久别重逢。

“这才是你。”

“杀了他!”卡西乌斯的母亲咆哮,“快杀死他!”

“不准——”贝娄那将军叱喝,但太迟了。

野马瞪大眼睛。

我转过身,看见围观人群向前移动,脚步犹豫,仿佛流沙。贝娄那家里走出一个人,沉默不语,但充满杀气。他往我靠近。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随。从奥古斯都这方,先是塔克特斯走出来,接着开始有人加入。我听见朋友发出战嚎,也听见呼应。愿为我挺身而出的金种不只一个。

最先朝我发难的是凯格妮·欧·贝娄那。她拿当时从我这里抢去的锐蛇朝我脖子甩来,我弯腰闪躲。不过,若非野马出招挡下,我恐怕还是会被削掉脑袋。火花刺痛我的脸,塔克特斯从侧面一剑横劈,将凯格妮拦腰截成两段。

尖叫四起。

血斗场完全陷入混乱。贝娄那与奥古斯都两方为了保护自己人,打成一团,其余家族争相走避。卡努斯朝塔克特斯挥出一剑——我估计塔克特斯无法硬接,赶紧出手掩护。缠斗一阵后,维克翠带着其他人从中拦阻。野马在混战中不知被挤去哪儿,我慌张地四处搜寻,却马上有人朝我正面出剑。

奥克塔维亚高声要大家住手,但早已控制不了场面。有个女子对着凯格妮断成两截的遗体痛哭,数十人持着锐蛇对峙、斗殴。塔克特斯为了救我,肩膀中了一剑,我脚跟一旋,窜到他身边,对方从塔克特斯身上拔出武器时,被我剁下手臂。我将朋友拉近,挥剑杀出血路,前臂挂彩。恶斗之中,我终于看见野马的身影,她蹲在重伤的卡西乌斯身旁看顾。尽管她与贝娄那家族同席,但我无法判断对方会不会也杀她泄愤,所以还是朝那里冲去,将碍事的家伙一个个撞开,塔克特斯也趁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