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20(第3/4页)

拉芙娜又看到了那光芒好几次,都从同样的方向传来,微弱而毫无规律地从矮树丛中透出。终于,螺旋牙线的组件之一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遮住了她的视线。那个共生体也没再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保持清醒变得困难起来。她徒劳地抗拒了一会儿睡意。清醒的头脑令人愉快,但如果她醒来时又失去了思考能力,那该怎么办?在意识尚未逐渐远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揣摩着种种可能性。她本以为螺旋牙线要谋害她,但自从她被绑架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她。杰弗里、阿姆迪,还有螺旋牙线。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救她呢?他们没有做出解释,首先是因为她不够清醒,因为他们身处敌人之中,而这些敌人还拥有拉芙娜所知的全部物种中最敏锐的天生听力。至于他们三个为什么要把她驱赶出自己的住处,又把她带到这儿,这其实不重要。噢,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还真像剜刀!但如果她非得把性命交托给她所认为的盟友的话,她知道自己会托付给谁。

第二天,拉芙娜坐在中间那辆货车的顶上,而螺旋牙线围坐在她身边。他花了很大力气用货物和束带固定住她,不过事实上,她只有时不时有点头晕而已。她尽可能放松身子,一动不动——但她的脸可不能碰!她的鼻子和脸颊也很痛,如果碰触到折断的骨头和软骨,她会痛得叫出声来。

很明显,他们正在冰牙山脉南方,沿着大陆边缘那几条狭长的裂谷之一前行。人类在旧地球(也就是尼乔拉星)生活的时代,这类裂谷的地质活动都处于停止状态。但在过去的许多个世纪里,这些山谷曾经发生过巨大的地壳变动,涌出大量的致命熔岩。更常见的情况是二氧化碳或者甲烷涌出裂谷边缘,杀死所有需要氧气的生物,或者引发火焰飓风。由此带来的结果是生态系统以充满悖论且异常激烈的方式进行自我修复——至少“纵横二号”愚蠢的分析系统是这么认为的。

绑架她的这些家伙要么是疯了,要么拥有一名内行的向导:那个组合通晓所有转瞬即逝的逃生路线,也明白幸存下来的所有生物的危险特质。

货车在晌午时分纷纷停下。共生体们分散开来,去狩猎他们的午餐。有一些猎物是人类也可以食用的。拉芙娜的位置离其他人类和阿姆迪都很远。螺旋牙线又冒险对她定向发声说:“我想,切提拉蒂弗尔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午时分,他们踏入某个刚刚经历过剧变的地区。在两百米范围内,葱郁生长的灌木被由又细又高的林木组成的稀疏森林所取代。直射的阳光融化了积雪,只留下小块浮冰。这是一个别样的世界,除了那条同样在他们路旁几米远的下坡处奔流不息的河。两个车夫紧张地四下张望,切提拉蒂弗尔走近货车,高声鼓励他们,但即使在拉芙娜听来,他的语气也缺乏自信。另一方面,这些变化却令她感到高兴。如果“俯视之眼二号”今天从头顶飞过,这些家伙就很难找到藏身之地了。如果是行脚的反重力飞行器就更好了:切提拉蒂弗尔连可疑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下午时分最让她兴奋的念头。

暮色渐沉,切提拉蒂弗尔走到了前方,拉芙娜看到他在跟那个瘦削的五体请教着什么。等切提拉蒂弗尔回来时,他向车夫挥手示意再向前进几百米,然后离开路面,去往相对密集的一片树木之中——那儿就是今晚的宿营地。

晚餐和前一晚没有太大差别,不过这次他们给了她一点儿肉——她确实饥肠辘辘了。她尽量掩饰住自己的食欲。螺旋牙线配合着她的表演,只不过是用一种极度恼人的方式:帮她把肉切成小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喂给她。他发出命令般的咯咯声,像是在鼓励一头牲畜进食。好吧。拉芙娜继续扮演着傻瓜,而且尽量不去打量远处坐在一起的杰弗里、阿姆迪和加侬。

这一夜,不再有共生体前来打听她的状况。是啊,他们已经做了决定。破耳朵和那个五体又开了一场地图会议,然后关掉了灯。那几个组合稍稍散开,各自藏身,这点和人类宿营时大为不同。很难说现在他们都在哪儿,或者谁负责放哨,但确实有爪族在四处走动。她看到几个影子在河的方向分散开来。那是切提拉蒂弗尔。

拉芙娜等了约莫十分钟,然后翻身靠近螺旋牙线最近的组件。“要吐了!要吐了!”她催促道。

螺旋牙线发出一阵抱怨的咕哝声,但还是迅速站起身。而当拉芙娜朝河流声的方向走过去时,他甚至没有出言抗议。

在树梢间,星辰洒下的光芒只够他们避开低垂的枝条。前方的河流奔腾不息,也掩盖了一切其他的声响。她没有看到闪烁的绿色灯光。最后,螺旋牙线将她拖倒在地。“别动!”他用定向发声耳语道。这么说他不愿意冒险去打探。也许她应该高兴才对。但等她蹲在地上以后,却发现螺旋牙线悄悄走下坡,自己窥探情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