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萌动(第47/50页)

里边真的是一座车库,很空旷的空间,近门处放着几块木板搭在砖头上架起来的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不,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具女尸。女人与女尸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前者是美、活力与激情的表怔,而后者,却是恐怖的象征,尤其是这个女人的脸部已经溃烂的情形下,这种恐怖所引发的人们心灵的战栗就更为强烈。骆子宾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漂亮的女人死了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恐怖,一张失去活力的脸,一张僵硬麻木的脸,一张透着阴森森的地狱气息的脸!

“是不是她?”警官走过来,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骆子宾:“她的银行卡和现金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张身份证。”骆子宾想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力气,池立秋在一边叹息道:“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她好端端的一个人去江堤干什么呢?”骆子宾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还想再仔细的看一看尸体,再认真的辨认一下,但是又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骆子宾一点也没有怀疑这具尸体是秦迪,如果不是,池立秋大半夜的把他叫出来干什么?这时候过来几个戴口罩的人把尸体抬了出去,骆子宾则无力的摆手,谢绝了池立秋邀请他上车的建议。他脚步踉跄的向前走着,走到一丛修剪得参差不齐的树墙下突然一跤跌倒。再扶着墙站起来,只觉得嗓子眼腥咸,胸口那一阵积淤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停留,扶着墙急步走着,刚走到路灯下想打辆出租,喉咙间一阵腥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鲜血喷溅惨在淡路灯照耀下的石阶上,点点滴滴,猩红刺目。那种乏力的感觉再度袭来,他无力的坐倒,咬破嘴唇,从喉咙中说出四个字:

“远风科技”。

这就要怪秦迪她自己了,去年时有一个东方证券报社的记者跑来启江质询远风集团的年报披露问题,结果他的人被凶徒在闹市区追杀,身中数刀,手腕脚裸处的筋肉肌健全部被砍断。前车不远,血迹未消,秦迪竟然重蹈覆辙。她以自己的美貌风情做为通行证,遭遇到的却是冷血的残杀,这,就是资本世界的游戏规则。

失足跌在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鲜血中,骆子宾失声而绝望的啜泣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生命奔放追情逐欲的秦迪居然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太突然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物质女人的死竟然会引发他如此的伤恸,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和秦迪之间存在着爱情的因素,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是一场暧昧的通奸,缺乏道德因素的支持而流于下贱。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在他生命中所占据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也许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当秦迪在死亡袭来之前苦苦呼唤他的时候,他却象最低贱的动物一样不停的换着异性进行交配活动,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厌腻了这个女人,现在他才知道不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她那双手,把他从沉沦与自暴自弃之中解救了出来,如果不是她用性爱滋润着骆子宾的生命,他骆子宾注定一事无成,这是一个何等高尚的女性,她用自己的身体培植起一个失败男人的自信心,却在这个男人即将获得成功的尊荣之时悄然离去了。生命中总有些东西会让人潸然泣下,这些注定永恒的事物是阳光下最烂灿的景致,但是他骆子宾,却是在阴暗的欲念中汲取了养份而成长起来,一个美丽的女人用自己对生命本质的追求铸成了他卑微生命里程中的一道分界线,在这道界线面前骆子宾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巨创。

骆子宾从未感受到过这样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巨痛,仿佛支撑自己的一种力量被人残忍的抽掉了,他决不会否认自己在内心中并不喜欢这个曾经有过婚史的女人,尤其是在他们未曾有过许诺之前她就轻率的委身于他,这更让他骆子宾从内心里不喜欢。但正是基于这点,他体验到的伤恸才会如此强烈,令他当场口吐鲜血。再也没有象秦迪这样追求感官快感与刺激的女人更能影响一个男人的生命历程了,她们的张扬与夺奔放表征着生命的一种本质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激励着骆子宾不甘平庸。源自于本体的伤哀令骆子宾感受到无尽的绝望,此时唯有痛哭,他一定要痛哭出来才能够释放出心中的伤郁。

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胸膛,骆子宾跪伏于地,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嚎淘之声,刹那间,极远的天边仿佛感受到这个男人那难以言齿的绝望悲恸,一道令人心悸的闪电划破天空,滚滚的惊雷湮灭了整个世界。他在雨中狂奔出去,凭任倾盆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从这一夜里,他的生命中阳光就已永远失去了,除非燃烧他自己,否则他无以赎补自己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