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悼念了青春(第8/16页)

宁檬叹口气,好言好语地企图解释:“学长,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拍到的这个样子的!”

苏维然又是一声能够杀人的嗤笑。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抖起来,他把它握成了拳。可是握成拳以后还是抖。他只好握紧,张开,握紧,张开,以此来纾解发抖的强度。

他温柔地微笑,温柔地出声,他的温柔像阴绵的真空,兜头罩来,令人窒息。

“哦?不是拍到的这样?原来是手机软件把你们p成这样的。”

宁檬被苏维然的嗤笑与温柔折磨得快没力气了。

“学长,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维然再次打断她:“我没想成哪样,我只是亲眼看到了你们那样!”

他这句话几乎和宁檬的下一句交叠在一起——

宁檬:“……我和他根本就是偶然遇到的!”

苏维然再次在宁檬连续的解释中插入自己愤怒的质疑:“那你们可真是够容易偶然的!”

此后宁檬说上一小句,苏维然就跟上一小句,他们两人一句顶着一句,一句快过一句,最后声音几乎快要叠在一起,像两个人在面红耳赤地吵架。

宁檬:“……他最近遭受打击身体垮了……”

苏维然:“呵!原来你连他身体是怎么样都很了解。”

宁檬:“……他刚刚是快晕了,往前栽,才倒在我身上的!……”

苏维然的手越来越抖:“他早不晕晚不晕,看到你就晕了?!”

宁檬急了:“……他真的是恰好那时就晕了!!就往前栽!就靠在我身上的!我们那不是抱在一起!!”

苏维然的手抖到连用力握拳也缓解不了抖动的幅度了:“这解答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当年她要是有你这样的诡辩才能说不定我们还会接着在一起!”

宁檬也生气了,生气的她全然忘了学姐曾经的叮嘱,她对变得不可理喻的苏维然也提高了声音:“学长,你不要不讲理好吗?!”

苏维然手抖到碰翻桌上的咖啡杯。咖啡杯一倒,仿佛牵引他理智的那根弦也被拽断了。

他抬起那只颤抖的手,毫无征兆地,在宁檬脸颊上抡下了一耳光。

“闭嘴!你们女人怎么都一个样?!为什么一定要脚踏两船这么贱!”

咖啡厅里的人全都看过来。宁檬在这些打探过来的视线里,被抽偏了脸。

宁檬偏着脸。她耳朵里在嗡嗡的鸣叫。她眼前和脑中是全然的一片空白。脸颊火辣辣地又热又疼。屈辱化成泪拱进她眼睛里。这是她整个人生里唯一一个耳光。她在咖啡厅里,在众目睽睽下,被苏维然抽了这个耳光。

她深呼吸,压下泪意。已经很丢人了,不能更丢人下去。她不能哭,一哭就好像坐实了谁给她安的浪荡罪名一样,在心虚流泪似的。

她转过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镇定地拿起包,起身准备走。

苏维然像是刚刚清醒过来的醉汉,意识到了自己几秒钟前到底干了什么。他一下慌张起来。

宁檬拎着包,往咖啡厅门口走。

苏维然腾地站起来,追上她,扯住她胳膊:“宁檬,宁檬!对不起我、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宁檬你别走你跟我说说话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宁檬定住脚步。

人潮涌动的咖啡厅里,每道视线都像条河一样朝宁檬淹过来。

探视,猜测,八卦,看热闹。这些视线的河能把人身上的衣服冲走,让人在它们的探视里觉得自己仿佛在变得赤裸。

宁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羞耻过。

她轻声却坚定地说:“如果你还想给我们彼此留点脸面,”宁檬一字一顿,“苏维然,请你放手。”

这是她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叫他。

宁檬的半边脸肿了。她没办法带着这样羞耻的标识在人前若无其事的工作。下午她请了假。

回到家,宁檬坐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真是很凶狠的一巴掌了,手指头印都清晰可见。宁檬想着苏维然抽出这一巴掌的时候,得是心里把她想得多么不堪,才会有这么大的气,才会使了这么大的力。

她回想起在机场遇到学姐时,学姐对她说过的话。

学姐说:以后如果他生气,气到发抖,你就走到一边去,一句话都不要多说,给他留点空间,别跟他顶着干,等他气消不抖了再和他沟通。

她当时以为学姐这段话的意思是,让她呵护一下苏维然,别跟他顶着火干,会把他气坏的。因为学姐说了,“他这个毛病是我逼出来的,我很内疚”。

可现在想,学姐真正想告诉她的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假如他生气,气到发抖,你就躲开,不然他是会失去理智对你施加暴力的,他会动手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