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县委书记患疾患穷 牛头岭械斗出命案(第8/13页)

派出所所长和镇上的领导迎了上来。

情况基本上摸清楚了:参与械斗的人共有237人,都是煤窑上的工人,分属3家公司:一家是华光煤业公司,总经理刁富贵;还有两家,公司规模小一些,一家的老板姓马,回民,本地人;一家的老板姓高,河南人。群殴原因是,华光煤业公司所属的3号煤井,在进尺打到1300米的时候,又分出两条岔道,以“人”字形向两旁掘进,结果,开采到了高姓老板和马姓老板两家公司的地盘上。对方不服,来找刁富贵说理,被刁富贵的爪牙打了个鼻青脸肿。姓马的回民和姓高的河南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组织自己矿上的民工和喽,有铁锨的拿铁锨,有大锤的扛大锤,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场混战,高姓老板大腿上挨了一枪,混乱中被乱棒打死了,马姓老板已经躲了,据说也受了伤,左边的耳朵只剩下了半拉子;另外,重伤7人,轻伤23人……

黄杨镇党委书记虞守义不住地搓着一双大手,略显尴尬地说:“老,老,老同学,你看这事闹的?又麻烦你跑一趟……”

沈小初用鼻子眼哼了一声,心说,我来如果能让这个地方安生的话,就天天往这疙瘩跑。他说:“虞大麻子,你这一亩三分地,真他妈够乱的,上次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呢,看看,又整出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拍土匪混战的电影呢?”

虞守义苦着脸说:“这不是没有办法吗?矿山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沈小初不再跟他嗦,吩咐干警把受伤的人抬到救护车上去,先往医院送;然后就地审问几个小头目,重点是打死人的凶手和枪的主人。但问了半天,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比较一致的口供是:当时场面太乱,没看清姓高的老板是哪个打死的,也不知道哪个是枪的主人……

等于没问。

半个小时后,局长黎长钧陪着一干县上领导赶了来,代县长李明桥、常务副书记年长富、常务副县长黄志安,人大主任、政协主席,还有政法委书记,以及国土、煤炭、安监等几家相关局委的一把手。

李明桥的脸色很难看,其他县上领导,也都黑着脸,一脸肃穆。

蓟原县的煤老板们有句非常流行的口头禅,就是“摆平”。

煤窑上出事了,死了矿工,家属找来了,怎么办?摆平;手底下的喽打了人,被派出所扣了,咋办?摆平;证照不齐了、违规使用爆炸物品了、不符合安全施工标准了,相关部门找了来,要关闭洞子,要罚款……咋办?摆平。是的,“摆平”,看似简简单单的两个汉字,却是用成摞成摞的人民币堆砌出来的——这是蓟原的煤老板们惯用的伎俩。

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煤老板们自己的想象:200多人的一场混战,砖头、棍棒、钢管、斧头、铁锨、头、砍刀,还有国家明令禁止私藏的枪支,死了人,伤的就更不用说了,几十个呢……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规模如此庞大的械斗场面?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和纳闷:好像是又回到了土匪横行、军阀乱世的旧社会,又好像是在某部影视剧里面充当了一回群众演员。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绝对不可能像往常那样,轻轻松松地“摆平”!

李明桥的恼火是显而易见的。他刚刚给各部门下达了死任务,要求各部委局和相关企业,切实做好石副省长来蓟原视察的一应准备工作。没想到,在不到几天的工夫里,矿山上竟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械斗场面,甚至打死了人。

这还了得?

看来,沈小初在报告里说得没错,蓟原县治安环境比较差的根子,就是在矿山上——煤炭产业在给人们带来高额利润的同时,也滋生了腐败和罪恶,就像这次上百人的械斗事件,还不是利益之争?马姓老板扔下煤窑跑了,县公安局已经发了追捕令;最倒霉的是那位姓高的河南人,虽有上亿家财,却已经无福消受,为争地盘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唯独华光煤业公司的刁富贵,出具了飞机票、外地宾馆的住宿发票、以及随从人员的证供等等,有不在场的证据。调查显示,华光煤业公司的3号煤井开采到别家公司的地盘上,是刁富贵的手下、3号煤井的矿长自作主张干的,跟刁富贵没有直接关系,群殴事件也是该矿长带人参与的,跟刁富贵一点边都沾不上。

但李明桥有些怀疑。

刁富贵是煤炭局长郝国光的小舅子,不排除有人为了包庇刁富贵而出具假证据、假口供的可能。对刁富贵这样的人而言,别说弄几张外地的住宿发票、找几个狗腿子做不在场证明,就是把蓟原县的天和地打个颠倒,都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另外,这里面有没有煤炭局长郝国光什么事,也很难说——弄不好,牛头岭的煤井,就是他和刁富贵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