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17/30页)

朱怀镜硬着头皮进了房,脱衣服的时候,心里还赌着气,想今天就另睡一头。可一上床,又不忍心似的,还是钻了香妹这一头被窝。

香妹心里有气,背朝里睡着。朱怀镜正不想做那事,心里求之不得。可躺下一会儿,又可怜起女人来,就去扳她的肩头。香妹犟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子了。她并没有把脸给他,头深深埋进被窝里。朱怀镜觉得自己既然主动扳了她过来,就算仁至义尽了,她再要耍脾气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他便软软地搂着她,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

香妹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已经睡着。他乱七八糟想一通,就失眠了。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幻影。屋子里黑咕隆咚,却又分明有许多人在这里走动。从他面前走过的人总是在慢慢膨胀,他们的脑袋几乎有热气球那么大。牛高马大的皮市长穿着红袈裟,端坐在主席台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满口阿弥陀佛。皮市长正口吐莲花,那红袈裟竟变作一张阿拉伯飞毯,载着皮市长飘在了半空中。皮市长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面带慈祥,口中念念有词。这时跑来一个顽童,仔细一看,竟是皮市长大公子皮杰。皮杰手拿弹弓,眯起眼睛朝空中飘荡的飞毯射了一个石子去,他父亲啊的一声,栽了下来,顿时肝脑涂地。皮杰狂然大笑一会儿,突然把脸青了下来,死死拉着朱怀镜,要他赔父亲。朱怀镜被弄糊涂了,拍着脑袋一想,好像刚才的确是自己用弹弓把皮市长打下来的。低头一看,见弹弓正好在他手中。宋达清就上来铐了他。他拼命地喊:“老宋,是我呀!我是朱怀镜呀!”宋达清像是根本不认识他,揪着他的衣领往吉普车里塞。他被推进吉普车的时候,又见皮市长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交代公安局长严尚明:“朱怀镜这个人要严办。”朱怀镜就拼命叫喊:“皮市长,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呀!您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说起半个字。”他似乎又坐在皮市长办公室了,皮市长似笑非笑,说:“朱怀镜,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明天派你去中纪委出差,告我一状。”朱怀镜吓出了冷汗,连说:“不敢不敢。”

“你怎么了?怎么了?”香妹摇醒朱怀镜。

“我怎么了?”朱怀镜醒来,胸口还怦怦跳,感到背上汗腻腻的。

“我知道你怎么了?可能是做噩梦了吧,又是叫又是喊,好吓人的。”香妹显然忘记了两口子昨晚吵了架,温柔地躺在了男人怀里。朱怀镜打开床头灯看了看钟,已是早上六点多了。没有办法再睡了,等会儿方明远就会来电话的。他便准备起床。香妹问他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今天是星期六哩。他说今天还得陪皮市长下乡。

他坐了起来,觉得头有些昏。起床洗了个冷水脸,感觉好些。果然电话就响了,朱怀镜一接,是方明远,说车已在楼下了。他忙下了楼,方明远从车里钻了出来。仍是昨天那辆三菱吉普。两人上了车,开到皮市长楼下。整栋市长楼还没有哪一户亮灯,他们就熄了车灯干等。一会儿,又一辆奥迪车来了,静无声息地停下来。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皮市长家的灯光亮了。方明远看看手表,说:“别急,他们洗漱一下,就下来的。”

朱怀镜说:“不急不急。急什么?又不是去赶考。”

皮市长同王姨、皮杰一块儿下来了。朱方二位忙钻出车子,迎了上去。皮市长扬扬手,就上了奥迪车。皮杰把车门轻轻关上,回头对朱方二位笑笑,说:“我坐你们的车。”

三菱吉普走前面。朱怀镜看看这辆奥迪,牌照也很陌生。今天这行动简直就是地下活动了。市长同副市长完全是两码事。当上市长,除了秘书,还有警卫,出门都是警车开道。今天这一切都免了。

皮杰很不耐烦的样子,说:“这都是老奶奶闹的!好好儿的拜什么佛呢?我爸爸不上山,老奶奶三天两头一个电话来。”

朱怀镜听得出,皮杰这是在为自己爸爸掩饰。他同皮杰打过交道之后,总觉得这位公子看着草包,其实不然,精明得很哩!

天色未明,车辆不多,很快就到了荆山寺。皮市长一行人在寺下石级边下了车,徒步上爬。刚到半山腰,圆真大师已经迎下山来了。

“辛苦您了,皮市长!”圆真大师双手握着皮市长的手,使劲摇晃。

皮市长对圆真很客气,握握他的手,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哪里啊,你这是圣灵之地,来一趟就不要说辛苦。”

圆真大师忙说:“皮市长说的是。求佛在己,心诚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