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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卫东和记者在报纸上联名发了一篇文章,说什么康局长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还附了康局长的简介,里面的出生日是吴卫东从局里上年的干部年报表上抄下来的。康局长只差点没心肌梗塞了,找来吴卫东,破着嗓子臭骂了他一顿,扬言要撤了他的职。只是考虑吴卫东是好心人做了错事,当初举报陈局长功不可没,不久前又给他儿子汇去了八千元,最后还是放了他一马。

这件事闹得农业局无人不晓,惟独杨登科一无所知。当时他正躲在电大宿舍里,为毕业考试进行紧张复习,与外界是绝缘的。所以才导致他12月21日晚懵懵懂懂跑到康局长家里去贺生,竟然触到了康局长的敏感处。想想也是的,康局长已经生到了新社会,自己还要让他生回到旧社会,自己是什么居心?是有意要他进入不了此次省委组织部的视线范围?

听老郭说出此中原委,杨登科不觉出了一身猛汗。他本以为拿钱可买一切,才把东拼西挪聚拢来的八千元送到了康局长家里,不想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公案。却也觉得康局长退钱回来,并大发雷霆,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怪只怪自己在一个错误的时候,以一个错误的借口,错误地把八千元送到了康局长家里。

杨登科后悔不已,望着天花板,说:“惹恼了康局长,看来我在农业局再也没有立身之地了。”老郭说:“这事要说也怪不得你,不知者无罪嘛。”杨登科说:“康局长不是你老郭,恐怕不会这么想。”老郭说:“你别管他怎么想,也犯不着这样消沉。”杨登科说:“有什么办法呢,命该如此啊。”老郭说:“你也相信起命来了?命这个东西可是说不清的。”

感叹了一阵,老郭准备走了,说:“还是我陪你到康局长家里去一趟吧?”杨登科说:“还去给他送钱?”老郭说:“我可没说要陪你去送钱。给领导送钱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人在旁边陪着,还不吓着领导?谁这么去送过钱?”杨登科说:“那不去送钱,又跑到康局长家里去做些什么呢?”

老郭摇摇头,说:“登科,我看你满脑子只有一个钱字。你是不是除了这个钱字,别的字都不认得?就为了认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钱字,你也用不着到电大去脱产学习两年哪。”

说得杨登科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说:“钱字虽然简单,要真正把它学通学透,我看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老郭苦口婆心道:“但光学钱字,别的都不学点,这辈子我看你也不可能有多大出息。跟你说吧,有时候钱办不到的事情,偏偏别的东西还能办到。你就不可以打开思路,想点别的窍门?要知道,领导除了需要钱之外,也许还需要些别的什么。”

杨登科在老郭的话里听出了些意思,说:“那领导还需要别的什么?”

老郭已经起身,说:“你安心养病吧,病好了再给我打电话。”杨登科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说:“你还没回答我呢。”老郭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掉头出了门。

也许是出了一身猛汗,也许是老郭留下了一线希望,杨登科的病顿时好了一大半,晚上还下床喝了一碗聂小菊专门给他熬的白米粥。聂小菊又高兴,又不可思议,这几天她忙进忙出的,水也给杨登科吊了,药也给他吃了,那病没一点起色,老郭来转一圈,跟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话,他就能下地了。便说:“老郭给你施了什么魔法吧?他有这样的本事,还在农业局里天天辛辛苦苦给领导开什么车?还不如开个门面,救死扶伤得了。”杨登科乐道:“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愿意的话,我去入他的伙。”

第二天上午,杨登科便熬不住打了老郭的手机,说自己的病已经全好了。老郭说:“好得这么快?吃了谁的灵丹妙药?”杨登科说:“吃了你的灵丹妙药呀。”老郭笑道:“原来是心病终需心药医啊。”又说:“那好吧,下午我开车去接你。”杨登科说:“下午康局长不上班,在家等着我俩?”老郭说:“今天是星期天,你不是生病生糊涂了吧?”杨登科才想起这天确是星期天,生病把时间观念也生没了。

老郭没有食言,下午果然开着那台奥迪进了九中。

上车后,杨登科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领导不是这里视察,就是那里检查,今天尽管是星期天,康局长就一定呆在家里?”老郭说:“他不在家里,我约你出来谈情说爱?”杨登科估计老郭肯定在胡国干那里打听好了康局长在家,才采取这次行动的,也就不再多问。

快出九中时,老郭问杨登科想不想摸摸方向盘。杨登科当然有这个愿望。他是这台车的第一任驾驶员,又朝夕相处了好几年,能没有感情么?可杨登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动,说:“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吧?”老郭自然听得出杨登科话里的含义,说:“原来你是盯着这台奥迪,那我要是退了休还赖着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