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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好个宠辱不惊,好个去留无意!不知怎么的,当了官掌了权的人都喜欢这么标榜自己。如果真的只辱而不宠,只去而不留,看他是惊还是不惊,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宠辱也好,去留也好,嘴上说说自然轻松,做起来并非易事。那是需要一点定力的,能淡然处之者恐怕向来不多。

杨登科见康局长写下那两句话,不免生了联想,竟然又走了神。老郭却比他老成多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康局长的字上面,瞅准时机就要夸耀两句。康局长却总是故作谦虚地摇头道:“真是辱没了登科带来的纸砚笔墨,孤芳自赏尚可,拿去示人就是出丑了。”

杨登科害怕老郭再用膝盖顶屁股,主动奉承康局长道:“老板的字虽然不好跟柳公权颜真卿打比,但放在当今这个斯文扫地文风式微的年代,却是相当出类拔萃的。如果我杨某人有这么一手好字,也就不用摸方向盘,跑到街上卖字谋生去了。”说得康局长嘴角直挑,说:“登科你不是怂恿我放着这个局长不当,上街卖字糊口吧?你这不是要害我吗?”

说笑着,老郭又摊开一张徽纸,请康局长再来一幅。康局长说:“你们别想着看我的笑话了。”再不肯拿笔。老郭又劝了一阵,康局长还是不从。

杨登科这时也变得聪明起来,灵机一动,忽想起当领导的写得最多的四个字,说:“老板,我说四个字,你肯定会写得非常到位非常出众的。”

康局长也不知杨登科要说的是哪四个字,心下却生了好奇,说:“什么字?你那么敢肯定?”杨登科说:“你先答应我,我说出来,你得写给我和老郭见识见识。”老郭也说:“老板你就答应登科好了,不就是四个字吗?写起来还不容易?”

康局长经不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只好先答应下来。老郭就催杨登科:“老板都同意了,是四个什么字,你还不张开你的金口玉牙?”

杨登科不慌不忙道:“同意。”

两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并没听明白杨登科的意思,四只眼睛愣愣地望着杨登科。

杨登科意识到他们误会了这两个字,心想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只好补充道:“同意!同意提拔同意拨款同意研究同意上报同意发文的同意。”

康局长这才会心一笑,指指杨登科,说:“就你出得了这样的鬼点子。”老郭也明白过来,觉得杨登科这个建议简直是绝了。说:“那另外两个字呢?”

杨登科朗声道:“已阅。”

老郭说声“妙!”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又低了头,反复将“同意已阅”四个字念叼了好几遍,心想当领导的,别的字也许难得写上几回,这四个字哪天不要写上三遍五遍的?有道是熟能生巧,写得多了,再不会写字的人恐怕也能写得像模像样。不免暗暗佩服起杨登科的机智来,看来这个家伙不可小瞧了,以后也许还是会有出息的。

这么想着,老郭回头对康局长说:“老板你可不能反悔哟,刚才你是亲口答应了的。”

康局长也将这四个字默念了数遍,念得他额角放光,双眼发绿,手心也痒痒的了,恨不得立即拿笔在手,像平时在文件或报告上签字一样,几下把这四个字挥洒出来。他早已心中有数,这四个字就是写得再差也有几分架式,几许骨力。却还要客气:“还真写这四个字?”老郭说:“当然是真写,我俩等着一饱眼福呢。”

康局长又假意推却了一阵。这时老郭已将桌上的徽纸铺得平平整整,杨登科则把刚才康局长用过的徽笔重新塞回到他手里,单等他大笔一挥了。康局长相反不急不躁了,定定神,往肺腑里深深吸进一口清气,这才从容落笔于徽纸上。

这次康局长果然有如神助,将这四个字写得形神备至,妙不可言,比他先前写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要强多少就有多少。

康局长看来对这四个字也很满意,写完之后,意犹未尽,又微笑着反复端详了半晌,脸上不由得泛出兴奋的红晕,像是刚下完蛋的红脸母鸡。直到老郭和杨登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康局长才晃晃脑袋,自谦道:“写得太差劲,让你们笑话了。”

这回杨登科和老郭鼓掌时,可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拍马逢迎的意思。

领导舒服了,杨登科和老郭的目的就达到了,起身准备离去。康局长满面春风地送他们到门口。两人低了头正在换鞋,康局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吴卫东那个办公室主任也不知怎么当的,昨天才告诉我,局里的面包车还锁在车库里,我还以为早处理掉了呢。登科你先开开这部面包车吧,回头我给吴卫东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