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和石兰(第4/4页)
几个女兵的喊叫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楼里的窗户伸出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向操场上张望。刘栋直感到浑身上下被这些目光烧得火辣辣的。跑到第三圈时,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这是石兰在报复他,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的名字会像空气一样渗透到护训队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成为人们讥笑他的话柄。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为了石兰,他豁出去了。
三圈跑终于在煎熬中结束了,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操场上的双杠站在那儿。柳三环和几个女兵带头冲他鼓起了巴掌,搞不清是祝贺还是嘲笑。
他管不了许多了,一屁股坐在那里。这时候,一双脚慢慢走进了他的视线,他顺着脚往上望去,就看见了石兰的脸。
石兰的样子平静而严肃,他站起来,望着她。
刘栋,祝贺你。
他不解地望着她,一脸的茫然。
她就笑笑说:你还是有点勇气的。
他诧异地问:你报复我?
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今天你在这里跑了三圈,说明你有进步。
石兰说完大笑了起来,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刘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那里。
石兰终于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你见到我了,有什么事?说吧。
他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了。在他的心里,现在的石兰已经不是以前的石兰了。虽然她就站在面前,可他却感到她离自己是那么远。
从那以后,他终于敢跨进护训队的大门了。他和石兰又像以前一样借书还书,有时还会在操场上走一走,坐一坐,交流一下读书心得。但随着石兰的进步,她对他的仰慕也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两人的交往就显得很淡,有一搭无一搭的。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柳三环。柳三环和石兰同一间宿舍,来护训队前就是军区医院的护理员。他还从石兰的嘴里知道,柳三环就是柳师长的女儿。她和刘栋他们是一年兵,她当兵去了军区医院,所以在十三师时他没有见过她;在与柳三环认识后,他愈发感到和石兰相处时的压抑感,不知是因为石兰的漂亮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一种让他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柳三环却没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她总是安静的,像一株秋葵,但一想到她是柳师长的女儿,他的心里就沉沉的,忍不住会在心里叹息一阵子。
虽然他和石兰的交往可有可无,没事的时候,他仍忍不住去找她。石兰有时忙,顾不上理他,他就和柳三环说上一会儿话,因为十三师的缘故,他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他愿意看她的笑,她一笑,他的心里就轻松下来,像有轻风在心头飘过。有时候在石兰的宿舍,看到柳三环在,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如果碰巧柳三环不在,他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来找石兰的,却生出这种感觉,他的心里就多了另一种味道。
有一次,他在石兰的床头,看到一封田村的来信,他一眼就认出了田村的笔迹,没想到他仍和石兰交往着。看到田村的信,他就想到了苏小小,心里就有些疼,不知是为苏小小,还是为自己。他羡慕田村的洒脱和不羁,做任何事情都很随性,但这时看到那封信,他的心里仍是酸酸的。
和石兰有一搭无一搭的来往,是因为他的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如果有可能和石兰恋爱,他的未来决不同于现在。石兰是高干子女,而高干子女意味着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那是横亘在他与石兰之间的距离。他想对她有进一步的表示,但一想到这种距离,他就没了勇气,只能和她这么淡淡地交往了。
夜深人静时,他会幻想着如果真的和石兰有了什么关系,那一切又意味着什么。自己虽然马上要提干了,但一直没有根基感,他认为那些高干子女才是有根基的;没有根基,就没有安全感,他要寻找这样的安全感。
在以后与石兰的交往中,他经常不自觉地叹气,他一叹气,石兰就皱眉头,然后奇怪地说:你又叹哪门子气啊?
他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叹气了吗?
你又叹气了!
看着石兰皱眉的样子,他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像父母一样,无助的叹息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谁让自己是农民子弟呢,他只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