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6/10页)

冈田芳政让人拿来药片,又倒了杯水递到明楼的面前。

明楼服了药。

“感觉好点了吗?”

“不好。”明楼抚着额头,说道。

“令弟现在也不好,汪处长正在严格地拷问他……”

明楼抬起头:“严格的来说,遭受了酷刑且意识模糊的人,他的口供不太可靠。错误的口供会误导情报地甄别,我觉得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个人身上的情报都要彻查,送到军事委员会去做技术甄别,科学地分析比刑求逼供更可靠。”

冈田芳政点着头:“你说得对,我们已经把两份文件都送到军事委员会了。”

“明台只是一枚棋子,用来攻击我的最佳武器。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弟弟是抗日分子更具杀伤力的了。重庆政府是一石二鸟,卑鄙、无耻!”

冈田芳政无言。

明楼继续道:“我想知道真相,为什么我养了二十年的弟弟会变成冷酷的杀手?越快知道真相越好,我真怕自己会崩溃。”

刑讯室里,汪曼春还在对明台做着分析:“第二战区的文件,我们都分析过了,全都是假的。你们只不过是重庆政府抛弃的弃子而已,何必为了出卖你们的政府而卖命呢?”这段话分明是惺惺作态,代表新政府胸怀宽大,不似重庆政府残忍无情。

“我被停职了吗?”明楼诧异,“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被限制自由了?我想回政府大楼,我知道你停我的职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可是冈田君,你要知道,帮我挺住的唯一方式,就是让我呆在政府办公厅,哪怕不工作。”

酷刑令明台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钻心的疼痛让人窒息。

明台大叫着:“大姐救我,我还活着吗?大姐?”

昏厥的感觉来了一次又一次,他挣扎、喘息,他期待死神地降临,仿佛烈火焚身,一场场的噩梦在不间断地轮回。

明台不是铁打的男人,但是他是一个把自己当成死人的男人。除了痛楚难当的生理反应,他没有哭过一声,他也从心底为自己骄傲和自豪。

在出卖与被出卖的问题上,明台管不了那么多,无论是谁出卖了他,他都心甘情愿地去殉国。不管明楼是黑是白是灰是红,他都执意相信,大哥是中国人。

他总是笑,尽管笑得很瘆人。

他笑,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挺过来。如果半途受刑死了,他要让敌人看见他的笑,誓死如归的笑,胜利者的笑,永不屈服的笑。

汪曼春第一次感到明台内心的强悍和可怕。

从刑讯室里的对峙到特高课里的斗智,明楼、明台各自承受着不同程度的煎熬,这煎熬中除了想方设法地保全自己,就只剩下兄弟间的挂念。

“我弟弟他还是一个孩子。”明楼再次强调着。

“你并不了解他,你心目中的小孩子,只是你所看到他的冰山一角。”

明楼脸色仓皇。

“我不得不由衷地感到佩服的是,一个孩子,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到现在了,一个字也没有吐,你弟弟,铜浇铁铸的英雄。我们日本人是敬仰英雄的,我们尊重这样的敌人!”

明楼脑海里渐渐浮现明台“狂笑”的画面,喃喃自语道:“也许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楼和冈田芳政的目光相接,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明台被扔在一张门板上,对于此时的明台来说,把汪曼春的劝降时间,权当是汪曼春给自己养精神的时间。

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第二战区的情报真假;一回又一回地注射致幻剂引导他说出实情。

在“致幻剂”的作用下,明台有断断续续的真话流露。

明台问:“王天风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对啊,为什么?”汪曼春反问,“于曼丽身上的情报是真的吗?”

“于曼丽,于曼丽身上的情报很重要,比命还重要,宁可丢了命……”

“郭骑云呢?”

“郭骑云是谁?郭骑云死了,为了掩护一份真情报。”

“于曼丽身上的情报是真的吗?”汪曼春又问了一遍。

明台气息奄奄:“曼丽……曼丽……”

“告诉我,于曼丽身上的情报是真的吗?”

“我爱锦云。”明台岔开话题,“锦云是谁?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明台奄奄一息。

汪曼春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困顿到了极致。在消磨明台意志的同时,连自己的意志也在被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几近崩溃。此刻,甚至有一种想踩在奄奄一息的明台背后,开上一枪的欲望。攫取明台残存的最后一口气,除掉他。

杀掉明台,毋庸置疑地能想到最心痛的会是明镜,可同时她也会想起明楼。她绝不能开这一枪,至于这一枪由谁来打并不重要,关键是明楼将来对于明台的死,会不会心生愧疚,而牵连到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