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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参加讨伐已经达到了两个月,这次作战渐近尾声。5月31日夜里三点,部队再次从大辛店向西南方出发。我因为过于疲惫,在行军中居然睡着了,而且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把我从梦中唤醒,惊异中抬头看去,正看到眼前一根十米高的巨大火柱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感到我身边有人倒地并发出叫声。但是,夜暗中我无法看清他们。三木卫生军曹急忙从军医背囊(日军卫生士官的偕行装具,用于放置抢救和应急处置的医疗用品)中取出手电,光线下可以看到约有十名官兵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经过确认,无线电通信班所有人员,包括北拮班长以下九人均为地雷所伤。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依靠仅有一支手电的微光进行抢救之困难简直无法想象。和枪弹伤、刀伤不同,地雷不规则的破片造成的伤口异常复杂,处置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匆忙中,尽其所能地给所有受伤的官兵注射了破伤风血清和坏疽血清。九人的情况全部清查处理完毕,东方的天空已经放亮。此时,才能够从附近的村子招来保安队并弄来一些门板充当担架,由两个小队护送伤员后送到大辛店。
由于这一事故(译者注:日军总是把遭到地雷的攻击称为“事故”,而不视为作战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两个小队返回之前,整个讨伐队只能留在原地休息。这样又足足等待了三个小时。仅仅两三名八路军,就把一个大队的讨伐队折腾得狼狈不堪,真是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这次事故遇到的不是普通压发地雷,而是拉发地雷。使用拉发地雷,是八路军作战效率很高、而日军甚为恐惧的一种战术。这种战术主要是民兵使用,但华北的日本军队因为这种战术产生的牺牲者比比皆是。
这一战术的作战模式大致是这样的——夜间,监视并发现日军讨伐队从宿营地出发,八路军会派出两三名奔跑迅速的民兵,预先赶到日军进发的前方线路上等待。他们在路上埋设地雷并盖上伪装网,布置拉火索。为了达到“一击必杀”的目的,他们借助遮蔽物在不过十米远的地方隐蔽,其目标通常选择骑马的日军军官。他们会在目标踏上地雷的一瞬间,拉发地雷并伴随着爆炸一跃而起,如狡兔般脱离。由于他们熟悉地形,要想抓住他们实在并非易事。但是,这种任务,显然如果不是特别敏捷和矫健的人也无法完成。
以大队规模进行讨伐,大队部总会有多名乘马军官聚集在一起,正是攻击的绝好目标。昭和17年(1942年)十二月,第三次鲁东作战中,第19大队的讨伐队在锯齿牙山的山麓就遭到拉发地雷的袭击,当时大队部被炸个正着。虽然大队长池田增雄大佐幸运地没有负伤,但大队副官吉田正中尉(死亡),军医官冈志豆雄中尉(重伤),书记官村田藤信军曹(战死)等七人均被杀伤。
……
顺便说一下,这次被炸的无线电通信班并非骑马,而是步行的。当时的行军序列是这样的。尖兵,即第1中队(指挥班,一个机枪分队,两个小队)。随后是本部。最后面是第3中队(指挥班,一个机枪分队,两个小队)和第4中队(指挥班,一个机枪分队,两个小队)。
本部的行军顺序是——直辖分队、传令、后勤副官、近藤大尉、三名书记官、军医、会计、无线电通信班、卫生救护班、侦察骑兵、迫击炮小队、行李班(弹药,粮秣)。

在山东作战期间的日独混第五旅团19大对第1中队部分成员,中排左侧第3人即桑岛。
八路军放过了为尖兵的第1中队,目标直指本部的骑马军官们。但是,因为操作上可能有点迟延,地雷正在紧随军官背后行军的无线电通信班脚下爆炸。我则正走在无线电通信班后面,要是走得快恐怕也难免受伤,却是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爆炸现场在大辛店西南数公里处的山东省蓬莱县尚家庄。
这次事故之后,5月31日下午3点,在塞里进行了这次扫荡行动的结束仪式。在部队解散的时候,近藤大尉发表了讲话,说:“长时间的作战,各位辛苦了。”但是话说得有气无力。如果能在讨伐中取得出色的战果,当然大家都会有精神,在最后一天却一下伤亡了九个人,没精神,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按照桑岛对此战的说明,这次挨了地雷的讨伐作战,让他对自己体力和精神力的自信大大加强。但是,作为大队而言,整个讨伐中一具八路军的遗体都没有见到,在招远的霞鸣缴获了两匹被遗弃的中国马,算是最大的战果。而日军自己,却付出了阵亡一人,负伤十三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