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9/10页)

李冰:“我们不碰伤兵。”

我:“我与日寇作战多年!”

张立宪扯开他地衣襟,让我看从锁骨直下地刀痕,我不知道他怎么还没死。

张立宪:“跟老百姓吹去吧!我们也与日寇作战多年!”

何书光:“咱们收的那些小日本零碎呢?!”

有地是啊——既然已与日寇作战多年。于是那些零七八碎的日本玩意全往我身上堆了,某中尉地肩章,某军曹的勋章。某死鬼的千人针,某军官的王八盒子-居然还是灌满子弹的,某日本兵的三八刺刀,某鬼子敢死队缚在头上的带子-全是来自他们的敌人,瞬间我成为全禅达最荒诞的一个人,我琳琅满目到惨不忍睹地跪在禅达的街头,禅达地闹市。

张立宪:“向虞师和禅达跪罪。跪足一个钟头,送你和你的鸟团长回垃圾团。”

于是我眼里充盈着泪水,我怪诞地笑着:“好啊。真好。值啊。真值。”

何书光:“那小子哼什么?”

余治:“嘴硬呗。腿完了,劲跑嘴上了。”

我跪着。

在我被涂得鬼画符地肩头蹭掉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流出来的眼泪,脸上和肩上都被蹭得更加墨迹模糊了。衬着我脸上挂着的那个古怪的笑容。

我的团长还躺在推车上人事不省,不知道他如果醒着会如何对付这些人。

这时候一块石头向我飞来,砸在我的肩头,伴随着一个禅达人地暴喝:“小日本子!”

张立宪:“挡掉!”

何书光便摘下钢盔,“咣”的一声把第二块飞来的石头挡在人圈子外。

张立宪同时笑嘻嘻地向我低声——一个不明事态的小阴谋家:“不准说中国话。说一句跪多一个钟头-就是说,你的团长要躺多一个钟头。”

我瞪着他。我看着我的团长,也看着迅速聚拢的禅达人的怒潮向我涌来。那帮精力过剩的小家伙并不知道他们惹出了什么样的事,排个圈子,把我护在其中,把挥舞着石头与锹头地禅达人排在其外。

张立宪笑嘻嘻的,还以为他能控制事态:“乡亲们,这个鬼子俘虏很重要,我们还要押回师部审问。不要弄伤他——就是说,扔可以,不要扔石头!”

于是暂时的。飞向我的换成了唾沫和垃圾,可那只是暂时——很快余治就发出了一声惨叫:“谁他 妈的又扔石头?!”

不是谁,而是已经失控地大部分人,石头继续飞来,锹把子已经举起。虞师号令分明。不敢动手还击的张立宪们迅速被撕开一个缺口——而我茫然地瞧着向我飞来的唾沫、垃圾、石头,瞧着举在空中的锹,它象是愤怒而盲目的旌旗。我终于挣开了他们缠在我手上的绳索,他们本来就绑得不紧,我跳了起来。

我:“我从二十岁打到二十五岁!我为这场战做地不比你们少!”

何书光一边尽量把人排在圈子外一边冲我叫嚷:“闭嘴!不准说中国话!”

我:“我只是没你们那样地力气去喊壮怀激烈!我喊不出来——在还没激烈的时候就做你们这样地破事?!”

张立宪拼命抵挡着往上涌的人潮:“放下!你放下!”

他那样叫是因为我掏出了他们挂在我身上的王八盒子,我把那枝难看的南部式握在手上——他们无法干扰我。他们大部分人被冲挤到了圈外。仅剩的几个拿吃奶的力气拿出来抵挡狂怒的禅达人还嫌不够。

我:“我够啦!——去你们的虞师!——去你们的精锐!——去你们的这个世上的一切!——我见过死人!”我把枪顶到了自己头上,又想起件很重要的事:“你们送他回祭旗坡!”

张立宪:“放下!!”

我对他挤出个讥诮的笑容。打开机头。

但我没能抠下去扳机,因为禅达人听见一个小日本子如此流利地口吐人言,冲势已经缓和,而这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疯狂地抡着王八拳,第一下就招呼在张立宪的头盔上——那是我父亲。

我父亲:“你们抓错人啦!他是爱国将士!”

张立宪有点狼狈,我父亲凶横得狠,扒拉着任何拦他的人,王八拳着落在任何障碍之上。禅达人安静下来,看着一个凶暴的老头子对着几个武装到牙齿的年青军官抡拳。

我父亲:“他是爱国的!为了吾国吾民他连父母都不要了啊!他连腿都不要了啊!苍天,偌大的中国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吗?!”

我呆呆地看着我的父亲行凶逞强,余治李冰几个联手才把他抬了起来,并打算抬离人圈。我手上的枪渐渐软垂。

我羞愤欲绝。但是我在家父面前杀过人,我用枪顶过他的胸口,我是否还有勇气在他面前打烂自己的脑袋?

然后我听见小醉哭腔的嗓音:“他是川军团的人啊!你们不记得了吗?我们给他们放过长明灯的!就剩了十一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