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11页)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阿译在懊悔的同时已经开始喷薄了,“我是没有尊严,我知道的。从来没有你那样骂街的勇气和尊严。我没朋友,你永远有成群可以胡混的酒肉朋友。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当不当你朋友。我奴颜婢膝,你甚至都不向生你养你的人屈服。我很讨厌,你像我一样可爱。我的磨难是你的取笑对象,你的也是我的。我很阴郁,你很恶毒。我的左手,你的右手。我透过镜子看你,你透过镜子看我。”

我讶然地看着他,其实我不那么讶然。

他愤怒了,所以出口成章。我不知道是迷龙的作为,还是那些蜗牛蚂蚁一样的学生给他更大刺激,但印证了一条真理。诗歌,要有感而发。

感叹完了的人向我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真的,我也不是那意思。”我也道歉。

我希望天崩,地裂,禅达的火山爆发,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因为再过十秒,我们就会掐个你死我活。

我会掐死他之后再跪在他的尸体边哭泣。我转开头,找一个别的可以掐死的人,我看见救星。

我转开头,我看见小醉,她拎着一个菜蓝子,里边有一些新鲜的青菜,因为我的转头,我们互相瞪着,我们每次见到都这样,连不意外都成了意外。

我说:“你……”

小醉说:“你……”

“……怎么在这儿?”

“这边有菜园子,小菜便宜。”

我没话找话,“还新鲜。”

雷宝儿舔着糖,晃着他的拨浪鼓,扑通扑通,阿译的脑袋转得像拨浪鼓一样,看我,看小醉,扑通扑通。

小醉重复我的话,“还新鲜。”

我点头,“蛮好的。”

小醉也说:“嗯,蛮好的……后来你……”

我赶紧说:“军务繁忙。后来我……嗳呀!”

小醉连忙问:“怎么?”

“你家的烟囱。”我说。

那天我卸下了她家装错风向的烟囱,却发现没能为装上去。后来就放在那,我想第二天就去给她装上,但第二天我们审了死啦死啦。

小醉安抚地说:“没事的。我现在做一个菜就出来,放一放烟。蛮好的。”

“蛮好的?”我问

“蛮好的。”她肯定地说。

我呆呆看着她,她很美丽,而且我肯定是除了我,别人看不出来的美丽。

说到烟囱,就想到为什么要卸烟囱,和那个我不想再去的地方。我现在像条被等着拍拍头的哈叭狗,可连阿译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土娼。刚缩回头的毒刺又开始抖擞,禅达的火山爆发吧,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我宁可掉回头掐死阿译。

于是我看着阿译,而阿译很警惕。“干什么?”

小醉则把这误会为我要向她介绍我的朋友,“你的朋友?”

“我的上司。他管好多个我。”我隐隐有些快乐地看着阿译受伤的神情,“这我儿子。”

阿译说:“你……”

小醉说:“我……”

我发现我的手搭在雷宝儿头上,而那小子若无其事地舔着他的糖,但我心里的毒巢还在喷云吐雾。我伸手抢了雷宝儿的糖,“叫爸爸。”

雷宝儿就叫:“爸爸。”

我把糖还了给他,同时看到小醉曾经焕然了的神情变得很黯然。

禅达的火山爆发吧,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我居然玩得很高兴。

小醉艰难地说:“他好像你……漂亮。”

我便把雷宝儿地脸转过来,捏得他的嘴里几乎要流了糖汁。“像我吗?漂亮?”

小醉把雷宝儿从我手里抢走了,她蹲着。她不看我了,只是对雷宝儿没来由地爱怜着。

“叫阿姨。”小醉跟雷宝儿说。

“是小阿姨。”我纠正道。

郝兽医说小孩闻味认人的,大概是真的,雷宝儿立刻亲热地对准了小醉,或者我该说他和他龙爸爸一样好色的。

他乖乖叫道:“阿姨。”

“好乖好乖的。”小醉从手上捋着一个玉镯子,那玩意儿戴得很紧。所以她大概捋得自己很痛,而且才褪出一半,“这个送给你。”

我吓了一跳,“干什么?”

小醉捋得自己都快哭了,“戴好久了。要费力气。”

“你妈给的嫁妆吧?给小王八蛋干什么?!”

我都听见她捋得自己骨头响了,咔地一声,终于捋了下来,小醉连忙擦掉也不知痛出来的还是怎么出来的眼泪,然后把那玩意套在雷宝儿手上,“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我便去雷宝儿手上夺。而雷宝儿七拧八拧地绝不就范,还加上一个小醉竭力阻止。

“还回来!干什么玩儿真的?”我一边夺手镯一边对小醉说。

小醉一再说:“送给他啦,真的送给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