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0/11页)

死啦死啦拿棍子绑了面镜子探出去,下边砰的一枪给他打碎了,他把棍子探出去,下边又砰一枪,他就把树棍子一直探在那,让下边的日军砰砰着玩儿,直到有个枪法准得不得了的家伙把他的树棍一枪给打得飞掉。

横澜山那边无论江面或者江滩上都已经没有活着的日军了,两岸在对射,但这种对射意义并不大。没有我们这边的尾声,按说今天已经收场了。

两个残破的日军小队。几十个幸存者,被江水冲刷到祭旗坡的悬崖之下,连强渡工具都破碎了,回去是不可能了,他们只剩一个选择。

死啦死啦扔了树棍,甩了甩震麻的手。翻个身躺在地上嘿嘿地乐。我们也心怀叵测地笑着,可以这样欺侮你的敌人,真是快乐。

死啦死啦开心地说:“老鼠掉在水井里啦。”

丧门星也高高兴兴地说:“困兽,困兽。”

“游啊游啊游啊,游到死。”不辣给我们表演了一个死老鼠的样子。

“你们几十个打过仗地,每人带几个没打过仗的。”死啦死啦做了个下山包抄的手势,“下去,摸螃蟹。”

这回我们有点儿愣了。我们看了眼他让我们带的那帮半兵半农的家伙,他们站得离我们很远,并且是刻意地远一点儿。从上了这祭旗坡。他们就在那发抖——仅仅是因为横澜山那边的枪炮响得比较猛烈,现在已经稀疏下来了,但他们还在抖,他们拿枪像拿着锄头,他们也知道那不是锄头。所以看起来他们恨不得把枪给扔了——就实在是一副我们这种老兵油子都觉得惨不忍睹的德行。

迷龙不满地说:“带他们干啥?我家又不要脱砖坯子。”

不辣也说:“农忙还早。我家也不用刨地。”

我问死啦死啦:“下去干什么?小日本枪打得多准你也看见啦,干什么要下去?”

“那怎么办?现在冒头就挨枪。”死啦死啦反过来问我。

我瞪了他一会儿,我不相信他是这么笨蛋的,但也说不准,偏脑筋的人有时候就能偏死。

我建议说:“手榴弹啊。我们把手榴弹扔下去就行啦。”

那家伙的赞扬总让我觉得像个圈套似的,“对对。你扔。你扔。”

不辣踊跃向前,“我扔我扔。我背上来的我扔。”

如此积极是因为他是我们中间带手榴弹最多的家伙。我们管他呢,在他的抗议声七手八脚把他的手榴弹给抢走了一多半,不辣死死护住了剩下的几个,并且抢在迷龙之后往悬崖下扔了第二个。落差很大,我们几乎不敢让手榴弹在手上有过长的延时时间,直直地让它落下。我们听着下边传来的爆炸和惨叫声。

然后南天门上的步兵重火力开始向我们射击了,还未经修正的九二步炮炮弹在几十米外炸开。

我们回望了一眼,那帮壮丁命的兵渣子现在自觉得很,现在全趴下了,惊恐地瞪着我们。

死啦死啦冲着他们叫:“找隐蔽啊!掘单兵坑!再连点成线!挖成交通壕!”

这个他们拿手,我们身后瞬间就快成开荒地了,锄头锹头铲子头再次飞扬,泥土和草叶子满天飞溅。

我们这帮老家伙并没隐蔽,在耗了整整一天后,日军的火力现在有点儿后劲不足,跟我们曾经遭遇的那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我们尽可以趁着夜色继续趴在崖边干我们的活儿。

死啦死啦催我:“扔啊。怎么不扔啦?”

我怀疑地瞧他一眼,又扔了一个,并且在那个手榴弹爆炸的同时扒着崖边下望了江滩,这回下边的日军残部不射击了,枪法再好也不可能顶着不断扔下来的手榴弹射击。

我懊恼地缩了回来,“下边有个死凹角!不要脸地都缩到八杆子打不着的死角里去啦。”

阿译说:“他们也都是日军的精锐。”

“什么叫也都是?我们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吗?”我问他。

死啦死啦就在旁边嘿嘿地乐,他悠哉游哉地说:“要是我呀,就一开始连个石头子都不往下扔,先去弄个油桶来,填上几十斤炸药、几捆手榴弹、几十斤的碎玻璃锈铁钉什么的,往下一扔。轰隆一声,至少是死一半蒙一半,天下太平。”

我们瞪着他,这么损地招也就他想得出来,问题是他放在现在说。

我不满意地说:“不早说?!看着我们乱炸,现在下边都做缩头乌龟啦,汽油桶也炸不着!”

死啦死啦没听见似地,对着那帮运锹如飞的家伙下命令:“先挖深了,上边盖上木头,然后再挖通啦!”

“……你存心的。”我说。

死啦死啦不理会我。接着命令那些人,“散开一点儿!”

阿译在那转着脑子。终于转出个不算主意的主意来,“得派人去江滩上堵住,要不他们省过神就跑林子里去啦,不好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