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31/68页)

“是谁?”

“阿兰·德吉斯把一个女仆搞大了肚子。”

“是,有所耳闻——啊!原来奥黛特嫁的人是你!”

皮埃尔觉得做错了事,羞愧难当。“是。”

“可你为什么答应?”

“报酬是允许我自称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婚书上落的就是这个名字。”

“该死。”

“抱歉。”

“彼此彼此——不过换了是我,我八成也会答应,为了这个姓氏。”

皮埃尔舒坦了些。他差点成为王后的心腹,但失之交臂,得失间只隔了片刻。好在艾莉森没有因为他娶奥黛特而看不起他。要是被她嫌恶,他一定生不如死。

这时门开了,两人心中有鬼,连忙分开。卢维埃走进来说:“一切安排妥当。”他从桌上拿起匕首,挂在腰间,又用外套遮好。

艾莉森说:“我得回去更衣了。你们俩该去候召室等着。”她从内侧的门出去了。

皮埃尔和卢维埃沿着走廊,穿过门厅,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只见家具都是镀金镶板,墙上贴着色彩鲜艳的墙纸,还挂着一张土耳其毯子。而这里不过是候召室。门后是召见厅,也就是国王召见大臣的地方,再往里是守卫室,有二三十名侍卫把手,最里面才是寝殿。

两人到得早,不过几个大臣比他们还早。卢维埃说:“还得一两个小时——他还没更衣呢。”

皮埃尔于是静下心沉思。他回味同艾莉森的对话,胃里一阵绞痛:倘若他没有娶妻,说不定能娶到法兰西王后的密友。他们可谓天作之合,头脑、样貌、野心都不相上下。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获封为公爵。错失良机,他如丧考妣。他对奥黛特的痛恨又深了一层。她粗俗低贱,把他拉回拼命想挣脱的身份。他一辈子的野心都栽在她手里。

屋里的人渐渐多了。十点左右,安托万·波旁到了。他生得眉清目秀,但透着怯懦,厚眼皮耷拉着,两撇胡子也向下垂,让人觉得垂头丧气、死气沉沉。弟弟成了阶下囚,科利尼被软禁,他想必猜到自己大难临头。皮埃尔打量他,猜他明白自己活不过今天。瞧他的姿态,仿佛在说:尽管使出你们最恶劣的手段,老子不在乎。

疤面公爵和夏尔枢机也到了。他们向熟人颔首致意,径直进了里间。

几分钟后,国王宣布召见朝臣。

召见室里摆着一张精雕细琢的王座,弗朗索瓦国王歪着身子坐在上面,似乎得靠扶手才撑住身体。他面无血色,还蒙着一层细汗。艾莉森说他身子一向虚弱,但看样子比平常更甚。

夏尔枢机立在王座一侧。

皮埃尔和卢维埃站在最前排,好让国王看得清清楚楚。安托万·波旁就在几步之外。

现在只差国王的暗号。

弗朗索瓦向一个大臣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对方趋前作答。皮埃尔没心思听他们说些什么。国王应该立刻下手。先讨论末等小事,这倒奇了:难道谋杀不过是国事上的一项吗?

接着国王又向另一个大臣发问,同样是无关痛痒之事。夏尔枢机对国王耳语了几句,应该是催他下手,但弗朗索瓦摆一摆手,似乎是说:我心里有数。

奥尔良主教开始长篇大论。皮埃尔恨不得掐死他。国王倚着椅背,合上了眼睛。他八成以为群臣当他在用心听主教进言。其实看他的样子,更像是睡过去了……要么是昏过去了。

过了一分钟,弗朗索瓦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他的目光落在卢维埃身上,皮埃尔以为时候到了——国王别开目光。

接着他就哆嗦起来。

皮埃尔目瞪口呆。三年来,哆嗦热病肆虐,席卷了法兰西及欧洲各国。染上瘟疫说不定是死路一条。

他默念:快说暗号,主在上——然后再晕倒!

这时国王却站了起来。他太过虚弱,又跌在王座上。主教还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是没看出国王抱恙还是不关心。夏尔枢机看出不妙,又对弗朗索瓦耳语了两句,但国王疲惫地摇头。夏尔一脸无奈,但只好扶他起身。

国王由枢机扶着,朝寝殿走去。

皮埃尔望向安托万·波旁。他同样是一脸诧异,显然这不是他安排的什么诡计。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他猜不透原因。

夏尔示意哥哥疤面公爵跟过去,公爵一脸鄙夷,竟转身背对着夏尔和国王。这反应叫皮埃尔吃了一惊:他如此大不敬,换作君威赫赫的国王,他早就被打进大牢了。